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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所以暑假的第一天,靜秋就叫媽媽帶她去找“弟媳婦”那當居委會主任的媽,想找零工做。母女倆一大早就去了“弟媳婦”家,等在那裡。“弟媳婦”叫馬錚,大家叫他媽馬主任。靜秋實在有點愧見“弟媳婦”,因為兩人一個班的,平時見了面,話都不說,現在卻要求上門來,請他媽媽幫忙。

靜秋的媽媽教過馬主任的大兒子,所以馬主任對媽媽很客氣,讓靜秋的媽媽先回去,說我會給你女兒找工的。靜秋也只是每年讓媽媽引見一下,所以也叫媽媽回去,媽媽回去後,靜秋就等在那裡。

那些需要零工的工廠企業,會派他們那邊管事的人到馬主任家來要工,大家都把工廠那邊派來的專管零工的人叫“甲方”。

“甲方”一般在早上九點以前就來要人了,找零工的人,如果過了九點還沒找到工,那天就算廢了。大多數情況下,如果找到一個工,就可以做好幾天,等到那個工程告一段落了,零工們就又到馬主任家來,等著找新的零工做。

那天跟靜秋一起等在那裡的還有一個老婆婆,不知道多大年紀,反正牙都掉光了。靜秋認識她,以前在一起打過零工,別人都叫她“石婆婆”,好像是姓“史”,但因為她這麼大年紀了,還在外面做零工,靜秋就覺得她應該是叫“石婆婆”。

聽說“石婆婆”的兒子挨鬥的時候被打死了,媳婦跑了,留下一個剛上學的孫子,該“石婆婆”照看。靜秋想都不敢想,如果“石婆婆”哪天死了,她那個孫子該怎麼活下去。

坐了好一會,才看見一個“甲方”來要人,說是需要壯勞力,因為是從停在江邊的貨船上把沙卸下來,挑到岸上去。靜秋自告奮勇地要去,但“甲方”看不上她,說他不要女的,女的挑不動沙。馬主任叫靜秋莫慌,說等有了比較輕鬆的工再讓你去。

又坐了一陣,來了另一個“甲方”,這回是要打夯的,靜秋又自告奮勇,但那個“甲方”也不要她,說她太年青,臉皮薄,打夯是要大聲唱歌的。靜秋說,我不怕,我敢唱。“甲方”就說你唱個我聽聽。靜秋覺得那人有點流裡流氣的,又礙著“弟媳婦”在旁邊,就不肯唱。

“甲方”說:“我說了吧?你根本不敢唱,這活只能找中年婦女幹,人家那嘴,什麼都唱得出來。”

“石婆婆”說:“我敢唱,我也會唱。”當即就癟著嘴唱起來,“尼姑和尚翻了身,嗨,吆呀霍呀,日裡夜裡想愛人,也呀嗎也吆霍呀——”

靜秋一聽,那唱的什麼玩意啊,都是男男女女的事,雖聽不太懂,但是也知道是有關半夜裡女想男、男想女的事的。她想自己肯定幹不了這活,只好看著“石婆婆”金榜高中,欣欣然地跟“甲方”去了。

那天一直等到十點都沒等到工,靜秋只好依依不捨地回去了。呆在家裡一天沒工做,真是如坐針氈,就象有人把一塊二毛錢從她口袋裡掏走了一樣,只盼望第二天快快到來,好再到馬主任家去等工。

一直等到了第三天,靜秋才找到一份工,還是那個挑沙的工。“甲方”說前幾天找的人,好些人都挑不下來,逃掉了,所以他只好又到馬主任家來招工。靜秋央求了半天,“甲方”才答應讓她試試,說如果你沒幹到一天就跑掉,我是不會付你半天工錢的。靜秋連忙答應了。

找到了工,她感到心裡無比快樂,好像已經有一隻腳踏進了共產主義一樣。她跟著“甲方”來到上工的地方,剛好趕上零工們在休息,全都是男的,沒一個女的。那些人見她也來挑沙,都很驚奇。有一個很不友好地說:“你挑得少,我們就吃了虧,等於要幫你挑,你還是找個計件的工去幹吧,幹多得多,幹少得少。”

另一個好心點的提醒說:“我們都是兩人一組,一個跳下船,一個挑上坡的,一個人又挑下船又挑上坡還不累癱了?誰願意跟你一組?跟你一組不是得多挑幾步路?”

靜秋淡淡地說:“你莫擔心,我自己跟自己一組,我不會挑得比你們少的。”

“甲方”說:“那你就在這幹著再說吧,不行就莫硬撐著,壓壞了沒勞保的。”

有個認識她的說:“你媽是老師,你還貪這點小錢?”

還有一個見“甲方”走了,就流裡流氣地開玩笑說:“大夏天的,有你一個女的在這裡真不方便。待會幹得熱起來了,我們都興把衣服褲子脫了乾的,你到時不要怕醜啊。”

靜秋不理他們,心想你脫的不怕醜,我看的還怕醜了?她只埋頭整理自己的籮筐扁擔。開工時間到了,她跟著一群男人下河去。貨船跟河岸之間搭著長長的跳板,只有一尺來寬,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