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清楚地理解什麼叫人情冷暖。
原來所謂的好女婿、未來的人中龍鳳、國家棟梁……那些溢美之辭只是建構在徐家的家勢上,一旦那些條件都被剝奪了,在沈家人眼中,他徐青也只是個乞丐不如的東西。
他被打出沈家,一身的傷,滿心的恨,通紅的眼瞪著那兩扇緊閉的硃紅大門,想著家破人亡的悲、千里投親卻遭羞辱的慟……自眸底透出的怒火直恨不能將眼前這偌大宅第焚燬殆盡。
世俗人情,他今兒個才算真正明瞭。
難怪爹爹一直不太滿意這樁親事,說商人重利,難有真情,可惜他年少無知,卻被沈家人一番甜言蜜語所惑,方落得如此下場。
怨誰?怪誰?他只能恨自己有眼無珠。
咬碎銀牙,繼續瞪著兩扇門板,心如火焚,突地,喉口一甜,一絲鮮紅自唇角滑下,卻是被怒氣震傷了心脈。
徐青恨恨又把湧上喉口的鮮血強嚥下去,暗暗發誓,只要他不死,如此羞辱,總有一天要沈家人百倍償還!尤其是那塊徐家祖傳的龍鳳玉佩——那曾是先帝爺賞賜給徐家祖先的光榮,就這麼支離破碎了,彷佛印證了徐家今日的敗亡。
哪怕他能忍下今日所受之罪,也絕不能容忍沈家人將徐家歷代的榮耀踩在腳下。
他會回來的,總有一天,他要他們跪在他面前,懺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那時就不是他們毀婚,他會給沈晶晶一紙休書,告訴大家,誰才是那個不自量力之人!
他一定會功成名就、一定會回來報此大仇,一定——
沈府——
沈晶晶端坐繡閣,等待奶孃回來告訴她,前院發生的爭執如何。
她年方十八,雖未完全長成,但清麗的眉眼已隱隱能看出再過兩年,必是妍麗嬌娥。
若她的神色不是那麼清冷,多點笑容、少些淡漠,會比現在美麗十分。
可惜……也許是生在商人之家,看慣了商人逐利、見利忘義之事,她曾勸爹孃,行商也可講信修德的,比如那第一信商。
無奈她爹孃對“信義”二字不屑一顧,只道商人不貪,早晚要飯。
所以她家的糧行總是大斗進、小鬥出,暗中貪墨的錢財,不知凡幾。
因為爹孃不擇手段地追逐金錢,倒也使得沈家商行越做越大,金銀如水,滾滾而來。
但人總是不知足的,有了錢就想要有權、有地位,於是她孃親想方設法替她與徐家訂下親事。
她爹孃也知徐家老爺不喜沈家做生意不擇手段,因此年年造訪徐家,總是小意奉承徐夫人和徐青,只把二人哄上了天,樂得找不著北,這才勉強將這樁親事維持至今。
可誰知徐家突然垮臺,數日前她才聽聞爹孃相對懊惱,多年辛苦,盡成泡影,早知徐家這般無用,當初費恁多心思幹麼?
二老將徐家從老到小詛咒了一遍,又嘆,如今沒了徐家,卻去哪裡再找一戶書香門第或官宦之家結親,藉以提高沈家地位?
二老對於他們的獨生女沈晶晶卻也當成貨物一般,待價而沽,絲毫沒有親情可言。
沈晶晶自幼生長在這種環境,看多了勢利、聽多了世情黑暗,哪怕有顆再熱的心,也在這日日追名逐利之中,消磨成空。
她對自家爹孃已不抱希望,要他們明白什麼是感情,還不如教魚飛上天快一些。
二老指望不得,她便只能暗地裡為自己打算,私下培養自己的人脈、勢力,用爹孃給的月例,在外偷偷開了間小商行,由奶孃負責,專賣些女子愛用的繡線、絲帕、花粉。
因為價錢公道、童叟無欺,生意倒也做得很好,每月都有數十兩白銀的淨利,三年下來,她的體己私房已近三百兩銀,算是小富婆一個。
有了錢,她心裡也有了底氣,將來嫁入徐家,哪怕公公不喜、夫君不愛,她也有本事養活自己。
而若出現意外,她與徐青婚事告吹,爹孃又想如她幼年時那般,將她“賣”予其他富貴名門,她便逃家,隱姓埋名,自去經營她的小商行,好過被人當貨物般買賣。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意外……唉,徐家的垮臺真真完全打亂了她的安排,而她爹孃對徐青的冷酷無情更是教人心寒。
她雖不出繡閣,但從房間窗戶望出去,卻能遠遠瞧見前院下人們將徐青打出去的情景,聽他嘶吼著:沈伯伯、沈伯母,我是青兒……你們不記得了嗎?
他的聲音那麼悲傷,又充滿孺慕之情,沈晶晶雖看不見他說話時的表情,卻能猜到他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