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宛合宮商憑兩葉,亦堪攫醳祗單絲,高山流水分明在,鳳尾龍唇非所知。
正是“背番蓮掌舞天魔;二八嬌娃賽月娥。本是河西參佛曲;把來宮苑席前歌”,說不盡旖旎奢華光景,幾可使人忘卻紅塵煩惱。
四阿哥對此熟視無睹,揮手令引路人退下,直接貼右翼牆下往面南窗下的主位走去,儘管如此不事聲張,短短路程,還至少跟六、七起人互相抱拳作揖,我跟在他身邊,忙不停翻袖打手請安,純屬消耗體力,只聽出來不是這個親王、就是那個親王,囉哩叭嗦一大堆,哪裡對得上號。
總算聽到他說:“請太子爺安!”我心想,這可是最後一回了,頭也不抬,認真打千下去:“給太子爺請安!太子爺吉祥!”
周圍嘈雜聲音好像一下消退,只聽太子爺笑道:“四阿哥安。——小瑩子也起吧。”
太子爺的聲音很低潤柔和,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慵懶,又像緩緩流著的溪水,清澈但不奔放,跟八阿哥說起話來一聽之下便給人那種如沐陽光的溫暖大大不同,但一樣令人印象深刻。
就憑這把聲音,我料定太子爺是個美貌大叔控,因強行按捺著心中激動慢慢起身,以自認為最優雅的姿勢抬頭鑑賞——
寶藍衣衫,身材英挺:優秀。
慢,為何此君脖子上好像有習慣性青筋?
於是,我稍稍停頓了一秒有餘,方一鼓作氣看上他正臉:眼睛是那個眼睛,鼻子是那個鼻子,嘴巴是那個嘴巴,和我心裡剛剛浮現的面容完全一樣。
我甚至能聯想出假如此刻我突然縱身從視窗躍下,太子爺會怎樣如顛如狂撲下樓去抱住我如撥浪鼓般狂搖:“小瑩子,你怎麼樣?啊?你為什麼一見我就跳樓?”然後四阿哥急忙拉開他:“小瑩子需要靜養,不能震動或受刺激。”於是太子爺先生放開我,抱住四阿哥也如撥浪鼓般狂搖:“四阿哥,她為什麼跳樓呀!你救她呀!”最終,在太子爺頭上青筋隨嘴巴的開合時隱時現的、一驚一乍的、歇斯底里的、英武不凡的氣質性“獅吼功”轟炸之下,搞得我徹底口吐白沫回天乏術。
單從長相而論,太子爺,99。9999999%就是馬璟濤先生,我的同時代老鄉。
此時此刻,我只能說,我的心理活動極其複雜。
四阿哥一面和太子爺互讓了入座,一面道:“老十三還未到?”
太子笑道:“他正在戶部和那些管帳官員們犒勞拚酒呢,稍後自然過來的。”
主位席上緊貼太子右側,原留出面向中間舞場的數張空桌,四阿哥坐了最近一桌,自有姣童美婢上來伺候。
其他王公皇親也已各歸原位,一時又宴酣絲竹,賓主互敬,分頭把盞,觥籌交錯,縱酒極娛。
我覷了空子,低頭抽身往後要溜,誰知正專心聽樂的四阿哥忽然略偏首,掃我一眼:“哪兒去?”
我小心壓低聲線,彙報道:“人有三急。”
他又道:“要人帶路嗎?”
我習慣性小雞啄米般點頭,又撥浪鼓般搖頭;他便一笑;輕揮一揮手,放我去了。
剛到樓梯口,忽聽樓下一陣喧鬧,一片行禮聲中眾星拱月門外又擁進四位黃腰帶皇阿哥。
我定睛一看,正是清朝“F4”,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是見過的,還有一個走在八阿哥左手的卻是一名肥公,想來便是九阿哥,給我第一觀感頗似電視劇《肥貓尋親記》中,鄭則仕扮演的輕度智障者“肥貓”,今夜此小樓中真是星光璀璨,令人感慨萬千。
人家審美疲勞,我是已經審阿哥疲勞了,溜眼珠子一看,西面還有一道側梯,遂腳底抹油開過去。
誰知剛要下樓,橫刺裡突然衝出一個人來,一頭撞到我的腰,連肋骨生疼,我昨晚被四阿哥一番折騰,剛才又騎馬累著,腰間一點吃不住勁,騰騰騰被那人撞下幾步,要不是撐扶手撐得快,這遭不滾也滾下去了,好歹穩住腳,剛說得一聲:“哎喲,端你大爺的!”那人忽然就光往我臉上看了一看。
此樓梯間雖然偏光,但人模樣還是看得清,我瞧見她一身舞姬打扮,正在莫名,因她這一看,忽然想起她可不就是江夏鎮遇見的那個阿蘭?
心裡想著,嘴裡不由道:“阿蘭?”
她也認出我來,卻道:“恩公,您是……女的?”
我鬆鬆腰帶,把身上衫子放寬多些,乾咳一聲,要找話來說,阿蘭卻忽就臺階直厥厥跪下,雙手扯住我衣角低聲哭道:“恩公救命……九爺他們要來抓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