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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灌木叢的廕庇之下。彼得·摩根知道,夜裡,她又到了恆河裡去游泳,她又去招惹了一番路人,她又唱了歌,她的夜晚就是這樣度過的。彼得·摩根在加爾各答注意過她的行蹤。所以他知道這些。

就在她沉睡著的身軀旁邊,還有麻風病人睡在那裡。麻風病人開始醒了。

彼得·摩根是個年輕小夥子,他很想了解加爾各答痛苦的一面,很想投身進去;他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夠實現,希望隨著對痛苦的瞭解,最終結束自己的無知。

已是早晨七點。黃昏般的晨光。天邊的雲臀停滯不動,覆蓋在尼泊爾的上空。

向遠處望去,整個加爾各答漸漸地甦醒過來。一窩螻蟻開始蠢蠢而動,彼得·摩根想,平淡乏味,惶恐不安,害怕上帝,還有痛苦,痛苦,他想。

忽然,從很近的地方,傳來百葉窗吱吱的聲響。那是副領事官邸的百葉窗,他準是醒了。彼得·摩根急忙離開馬路,側身花園的柵欄後面,等在那裡。法國駐拉合爾的副領事出現在陽臺上,半露著身子,他朝馬路上望了一刻,又退了回去。彼得·摩根這才穿過使館花園,朝他的朋友斯特雷泰爾夫婦的官鄰走去。

早晨的天空,呈現出一種病態,使得那些不習慣加爾各答氣候的白人,醒來之後,臉色顯得白蒼蒼的,煞是難者。他這時正在鏡子面前看著自己。

他從室內踱步到陽臺上。

加爾各答,今天,早晨七點,黃昏般的晨光,喜馬拉雅山的雲級停滯不動,覆蓋在尼泊爾的上空,雲羈之下,惡劣的霧雷聚積不散,過不了幾日,夏季風就要來臨。她正在睡著,在路邊灌木叢的廕庇之下,在陽臺對面,躺在瀝青馬路邊緣的土地上,身上的粗布衣衫還是溼漉漉的,她的頭光禿禿的,就在那灌木叢的廕庇之下。她又到了恆河裡去游泳,她又唱f歌,她又招惹了一番路人。

馬路上,幾個女人正在四面灑水,乾燥的灰塵經水衝溼,粘在地上,散發出尿味。

在恆河上面,那些灰色的遊隼已經醒來,在看;在恆河岸邊,總是那些麻風病人,他們醒來了,在青。

兩小時前,在加爾各答的紗廠裡,就有一幫散漫的工人,有氣無力地維持著工廠的運作。

拉合爾的副領事看著加爾各答,灰燼,恆河,那些灑水的女人,那個睡覺的女子。他離開陽臺,回到臥室,開始刮鬍子,氣溫這時已明顯地上升,他看著已經變得花白的兩鬢。他刮完鬍子,完了以後,他又一次踱到陽臺上,又一次看問棕櫚樹,石頭,那些酒水的女人,那個睡著的女人,看向河岸邊麻風病人的聚集地,看向河裡的遊隼,這就是加爾各答或拉合爾,棕桐樹,麻風病,黃昏般的晨光。

隨後,在這樣的晨光裡,副領事衝過澡,喝完了咖啡,他在一張沙發上坐下,拿起一封剛從法國來的信,看了起來。一位姨媽這樣寫道:有一夜,巴黎這裡颳起大風,這事已經有一個月,不過直至現在,還從未發生過這樣的情況,房屋的一扇窗子和百葉窗都被吹開,本來那扇窗子就半敞在那裡,留著室內通風用的;是當地警察局通知了她,她下午就過去了,把窗子關好,並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被盜的痕跡;噢,還有一件事,她差點兒忘了:她去關窗子的時候,發現那棵靠近柵欄的丁香樹又遭劫了;沒有人看管,所以每年春天都是這樣,總有一些野姑娘要來偷採。

副領事忽然想起,好像有什麼事兒要準備,是關於法國使館的招待會的,星期五也就是明天晚上就要舉行,他在最後時刻才被邀請。昨天晚上,大使夫人就一句話:請來參加。

他站起來,去告訴印度僕人,把他的晚禮服刷一刷,而後又回到沙發上坐下。馬爾賽坡的姨媽寄來的信已經讀過。關於百葉窗被吹開和丁香被採那兩段,他又讀了一遍,最後他才確定:信讀過了。

他在等辦公時間的到來,手裡還拿著那封信。此一刻,彼一時,在那邊是一個沙龍,一切井然有序,黑色的大鋼琴閒在那裡,在樂譜架上,放著一份沒有開啟的樂譜,樂譜上寫著〃印度之歌〃,卻看不怎麼清楚。柵欄的門緊緊地鎖著,外人不可能鑽進花園,不可能走近,人家不可能看到樂譜的名字。在鋼琴上,有一盞檯燈,是用中國花瓶改成的,燈罩用綠色的絲綢製作,它有四十年了嗎?是的。在這房子的主人出生之前就有了嗎?是的。風暫時停息下來,百葉窗開在那裡,耀眼的陽光投射在綠色的檯燈上。一些人停在外邊:應該想想辦法,否則,今夜還是睡不好,你們聽到昨夜吮當蹺當的聲音嗎?響了足足一通宵,就像敲喪鐘一樣。又有一些人,一群人停下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