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地兩息之後,他才後頸微僵地稍稍偏了點頭去看她。
初長成的少女玉容白嫩,但被酒勁添了兩抹緋紅。那兩抹緋紅生得實在嫵媚,從頰上一直蔓延到眼角,圍著眼睛勾勒出一筆妖嬈的弧度,都有點像有意描繪出的紅妝了。
她的羽睫輕覆著,濃密纖長得像兩片小翅,時不時地輕輕一顫,給酒後的昏睡增了一分靈動。
莫名地讓他想起話本志異裡漂亮活潑的小妖。
“這個呆梨子……”謝昭長吸口氣,自言自語地扭頭去看窗外緩神。
他正值氣血方剛的時候,喜歡的女子倚在肩頭睡得香甜,他只消得看了這麼片刻就心裡都燥了。心跳得好似黎明時城中各處漸次響起的不絕於耳的擊鼓聲,一下下擊得似乎很有節奏又似乎早亂成了一片。
過了許久之後察覺到她動了一動,他才敢再看一眼。目光恰落在她髻上的那朵西府海棠釵上,這是他帶給她的那一箱釵子裡的,這一支倒是頭一回看她戴。
一團嬌豔的西府海棠被那似是琉璃又不似琉璃的材質做出來,瞧著流光溢彩,被她剛才那一動蹭掉了,恰好搭在他肩頭,往下一點就是她眉眼間蘊出的那片緋紅……
謝昭稍稍屏息。他好像頭一回發覺,女子真的可以這麼好看,好看得讓他怎麼看都看不夠。
馬車快到紫宸殿時,徐世水剛馭著馬駛緩了,裡面便傳來一句:“去雪梨那兒。”
徐世水應了聲“諾”。
他沒多想,覺得畢竟出去玩了這麼一趟嘛,想再一同小坐會兒也正常。到了雪梨的小院門口穩穩停下,卻是好一會兒都沒見陛下下來。
“……陛下?”徐世水奇怪道。
謝昭正猶豫是把她叫醒還是直接扶她進去呢。雪梨睡得沉穩,鼻息中帶著清甜的酒香,這安然的樣子讓他剛要拍她肩頭的手縮了回去,想了想,讓她睡吧。
於是,徐世水瞠目結舌地看著陛下把人打橫抱下來了!
這一見,不止他驚呆了,見御駕回來便加緊隨過來聽命的幾個御前的宮女宦官也驚呆了,幾人傻在幾丈外不敢上前,屏息杵了好一會兒,徐世水向他們一揮手:“在外面候著。”而後獨自一人隨了進去。
院子裡,魚香如舊跳下來迎,在看到主人是被抱回來的之後,坐在地上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謝昭。
見他不停步,它又一顛兒一顛兒地小跑著跟著,在他身邊繞來繞去,端然是在奇怪:你把她怎麼了……
午前還餵它吃了好久的丸子呢,怎麼傍晚回來就不省人事了呢!
謝昭把雪梨放在榻上,魚香在榻邊“呼”地出了口氣,縱身一躍……
四腳還沒落在榻上就被謝昭身手敏捷地糊了下去:“坐下!”謝昭喝它,“今天不許上床,讓她好好睡,聽見沒有!”
魚香委屈地用爪子摸摸臉,在榻邊轉了個圈,伏地趴著。
謝昭把院裡其他幾人都叫過來了,一問,蘇子嫻今天當值。剩下的人裡福貴和楊明全都是宦官,一個是照顧樹的、一個是照顧獅子的,就豆沙一個姑娘是照顧人的,她還比雪梨小。
謝昭扭頭看看雪梨,心知喝多了可能多少會不舒服,覺得豆沙一人不懂會慌,應付不來,就索性讓他們都退下,打算叫幾個御前的人來守著她。
他一邊想著一邊走到院子裡,忽地心念一動足下頓住,默了默,又轉身回去了。
……他是不是可以自己照顧她?
醉酒是什麼感覺他很清楚啊,常見的無非口渴、心慌、頭疼,也可能會做噩夢。他知道這些,那在旁邊看著她的反應,應該能知道她需要什麼。
站在榻邊靜看了睡得很乖的雪梨一會兒,謝昭覺得如此可行,滿懷自信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坐了半刻之後,睡得很乖的雪梨蹙了蹙眉,開始說夢話了。
十句裡有八句聽不清,謝昭認真分辨了半天聽出兩句,一句是“那道菜我加過糖了”,另一句是“呀,清蒸魚?”。
這是夢到當值做菜了啊。謝昭低笑,見雪梨說完一通後打了個滾,怕她再一就滾到地上,便離座坐到了榻邊,一隻腳搭在榻沿上擋著他。
伏在地上盤成團的魚香一看他上榻了也想上去,兩個爪子剛往榻上一搭,就被謝昭板著臉又兇了下去:“滾!”
魚香委屈得直哼哼,慢吞吞地又縮回去了,接著在地上趴著,可憐巴巴地抬眼皮掃謝昭。
雪梨忽地蹙蹙眉頭、又張了張口。
這是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