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放下了手裡的活,洗乾淨手四下看看,見有現成的酸奶便放了一碗在食盒裡,又盛了一碗普通的牛乳一併帶著,然後捧著食盒到紫宸殿。
謝昭一看她手裡的食盒就大抵知道她在想什麼了,忍著笑,只道:“走吧。”
到悅和宮時惠妃也在,正與淑妃同在寢殿裡抄經,聽說聖駕到了二人一同迎出去見禮,而後就一起去看阿杳。
阿杳被安置在側殿裡。整個側殿都重新佈置過,小小的搖籃放在正中間,四個奶孃輪著照顧她,目下有兩人在。
她正睡著,於是奶孃見禮見得都悄無聲息,端端正正地一福、然後起來,退到旁邊束手而立。
“睡得好香……”雪梨笑著,也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搖籃裡,阿杳嘴巴抿了抿,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夢。
謝昭左看右看,想伸手又不敢,矛盾了半晌後終於忍不住問奶孃:“御醫說她身子虛,能碰嗎……”
奶孃忍笑:“能的,陛下。”身子虛而已,又不是個瓷娃娃!
謝昭鬆了口氣,小心地伸了一個手指頭出來,撫了撫阿杳的額頭。雪梨猶豫了一會兒,也伸了一個手指頭出來,碰了碰阿杳的臉頰,軟軟的。
阿杳吧唧吧唧嘴,無知無覺。
這日皇帝花了半個時辰在悅和宮中陪阿杳,一併離開時,淑妃才注意到雪梨帶來的那食盒,問了句怎麼回事,便聽皇帝道:“她給阿杳帶的。”
“阿杳還……”淑妃剛一開口,皇帝稍退半步到了雪梨側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淑妃便閉了口,原想說的一句“阿杳還小,不能吃這些”嚥了回去。
不給她吃就是了,陛下的意思是不讓她戳穿,她也沒有非要說的必要。
彼時並未多想什麼,夜幕降臨後安靜下來,她卻莫名地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這一幕來。
揉著太陽穴緩神,淑妃的眉頭還是越皺越緊。
她知道那就是阮氏,近來在御前風生水起的那位。可是再怎麼知道她“風生水起”,她還是覺得那件事讓她彆扭。
——陛下不讓她當著阮氏的面說阿杳不能吃那些東西?似乎只是件小事而已,可是……
她是淑妃啊!陛下為了護一個宮女的面子、或者是為了不讓那個宮女失落而擋她的話,都讓她覺得有些彆扭。
說不出哪裡不對,也並不算駁了她的面子,但就是讓她覺得不舒服。
淑妃覺得自己有點小心眼了,忍了又忍,仍是喚了身邊的大宮女來:“月兮。”
“夫人。”月兮上前一福,淑妃忖度著道,“你說那個阮氏……咱到底用不用在意?”
“奴婢覺得不用。”月兮垂首篤然道,“瞧著惠妃夫人那邊也沒在意她。再說,一個宮女,陛下若真有那個意思早就擱到後面來了,眼下既一直沒提這茬,大約就是覺得她懂事所以想重用些吧……夫人不必太緊張。”
淑妃闔目靜聽著,俄而一聲輕笑:“可今天她和陛下一起看阿杳的樣子,本宮遙遙看著,倒真像一家三口。”
月兮一怔,沒敢接這茬。
淑妃心中千迴百轉的,覺得自己前有狼、後有虎。
小嬪妃們過得怎麼樣不關她的事,但她們三個位列一品的數起來,她總覺得自己是最不濟的。
麗妃有寵——至少曾經有寵,現在被打發去侍奉太后又怎樣?她曾經的得寵讓她有了個妃位,且宮人們到底還是敬著她的,畢竟她和陛下有點情分。所以麗妃縱使比她和惠妃低上半階,也從來不比她們過得差。
惠妃呢?她沒得過寵,和陛下一直是“相敬如賓”的感覺——可惠妃手裡有權啊,執掌六宮的權力在她手裡握了這麼多年,就算來日再迎進來一位皇后,只怕也要對她敬重一些。
如此算來就她什麼都沒有,從前六宮太平、長久再無人得寵時她可以不在意這個,今天驀地一見阮氏,她的心絃一下子就緊了。
阮氏和陛下一起逗阿杳的場景太可怕了,和睦溫馨,好像那幅畫面之外的就都是外人。
淑妃的手稍稍一緊,氣息微沉:“去抱帝姬來。”
“諾。”月兮應下,片刻後,奶孃抱了阿杳過來,朝淑妃一福:“夫人。”
“來,讓本宮看看她。”淑妃伸手將孩子接過,抱在懷裡仔細端詳著,凝神問奶孃,“阮氏今兒送來的東西,沒給她吃吧?”
奶孃忙笑道:“沒有,哪能呢?帝姬才剛出生。”
“好。”淑妃點點頭,“那你記著,等她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