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水暗鬆口氣:陛下交待的事足足列滿了一張紙,這才第一樣,還好他有本事哄著她接受。
他還真怕她是個犟脾氣,若不肯要的話,他以後的差事就難辦了!
二人回到紫宸殿時皇帝已下朝回來,差了人請雪梨進去。
皇帝也是剛進殿,伸開雙臂,宮人正要服侍更衣。雪梨偷眼瞧瞧,他一身玄色的時候看上去真的特別有威嚴,寬大的袖子都看起來格外壓人!
她也就掃了一眼,就垂眸要行大禮了,倒是陳冀江上前一擋她,也沒吭聲,同時攔了正要去奉茶的宮女,接過托盤來就塞給她了。
雪梨一臉訝異,陳冀江垂眸未動只作口型:“去吧。”
她覺得陳冀江犯不著害她,可是呢,又有點慌——給陛下奉茶不難,可是陛下站著呢,她不夠高啊。
雪梨遠遠地衡量了一下,他比她高兩頭,她端著托盤的位置也就到他腰。
看看陳冀江的神色,她還是躊躇不已地蹭過去了。到了皇帝側後一欠身:“陛下您的茶……”
皇帝聽到動靜偏頭看了看,看到個頭頂,而後抬起袖子才看清是誰,微笑:“去看過住處了?”
“是。”雪梨連連點頭,還是緊張得夠嗆,雙眼死盯著眼前的茶盞生怕灑了。
謝昭看她怕成這樣,伸手連托盤帶茶盞一塊接了過去,也沒喝,擱在一邊,手指在她額上一敲:“別怕了,去旁邊坐著,看看中午想吃什麼。”
這兩日的事,很快就御前後宮全知道了,後宮一時倒未因為個小宮女就起什麼風雨——人在御前她們也夠不著;但紫宸殿這邊,不少宮女宦官見了雪梨都縮著走。
誰不知道啊?陛下把欺負她的兩個夏姓杖斃了、汪司膳拉去喂獅子了!
誰不知道啊?四個不讓她進屋的大宮女被陳大人手下的人潑了涼水在外面跪了一夜,二月的夜裡也還涼著呢,然後打發去浣衣局,能活到什麼時候可不一定!
還有,誰都知道了,雪梨現下的早中晚膳雖也是御膳撤下來的,但那不一樣,陛下是每餐前讓尚食局抄份膳單給她看,想吃哪個讓她挑,撤下來就直接給她送過去。
這在之前沒有過,陳大人都沒這待遇。
底下就有小宦官不服氣了,跑去跟徐世水嚼舌根,徐世水也多少有點不甘,委婉地跟陳冀江一說……
被陳冀江一拂塵敲在額頭上:“瞅你這點出息!咱們宦官跟宮女能比嗎?那丫頭現在這樣,過兩三年沒準就要擱到後頭去!就算不擱到後頭,陛下現在這麼護著,到時候給她許個好人家費勁嗎?咱結個善緣有什麼不好!”
被他這麼一提點,徐世水就回過味兒來了。
可不?不管陛下對她是不是那個意思、她以後能不能封妃得寵吧,就算陛下只是拿她當小姑娘喜歡,只要她這兩年在御前不犯大錯,兩三年後十有八|九也得嫁個王公貴族。他們現在對她好點,沒壞處嘛。
師徒倆這麼一碰,心齊了,對底下的說辭也就統一了。底下人自然只剩對雪梨客氣的份兒,誰也不想當下一個給獅子磨牙的。
他們心裡平靜了,就剩雪梨自己瞎緊張了。
第一天,她和子嫻汀賢一起忙著“搬家”來著,不要緊。
第二天,她們一起歇了一天,也正常。
第三天,她們聽說皇帝讓崔婉暫掌御膳房事宜了,子嫻汀賢當天下午就當值去了,她還閒著就覺得不對勁了。
到了第四天她直接去問了陳冀江,陳冀江二話沒說就帶她進殿去見皇帝,皇帝問怎麼了,陳冀江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她急著去當值。”
“急著去當值啊?”皇帝淡聲問她,雪梨當時就心裡一緊,屏氣了一瞬,囁嚅說:“沒有……”
陛下說得沒錯,這丫頭是膽子小。陳冀江在旁邊忍著沒樂,板著一張臉看著也是嚴肅:“她是問臣什麼時候能回去當值來著。”
皇帝形容未變,放下手裡正讀著的奏章:“你來。”
雪梨小步小步地蹭過去,蹭到他案前停了腳,他偏又劃了個手勢示意她到身邊,她只好繞過案桌再往前蹭蹭。
壓力大得好像頭皮都有點麻!
謝昭端詳了她半天,怎麼看都覺得她被汪萬植欺負得瘦了好多,下巴都明顯尖了,遠還沒長回來,氣色也還不是很好。
他想讓她再養些日子,好歹別跟四天前似的,輕得好像抱在手裡都沒分量。但見她自己主動來提,又知道她現在還是怕他怕得厲害,覺得還是順著她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