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計的德蘭麥亞人都死在這個中年將領的手中,但我仍舊為他深感不平:將軍的功績是以自己的勇敢和計略在戰場之上堂堂正正贏得的。殺人或者被殺,這本就是生存於這個戰亂年代中的人們不得不屈從的命運。作為戰爭中的軍人,將軍只是在履行自己的義務。姑且不論這場戰爭的是非對錯,僅就評價一個“人”的角度來說,克勞福將軍是一個好軍人、好戰士,無愧於一個武者高尚的名聲。而那些躲藏在陰影中炮製陰謀的人們,為了他們不可告人的利益剽竊了克勞福將軍的榮譽。他們侮辱了一個遠比他們高尚得多的靈魂,我憎惡他們尤甚憎惡那些被責任所迫親手製造殺戮的人。
這些天來,我一直和我計程車兵們在一起。作為俘虜,我們被迫在溫斯頓人的監視下幹些粗重的活計:搬運木料、裝卸食物、為他們的臨時營地搭建帳篷和柵欄。原本克勞福將軍打算免除我的這些勞役,但我拒絕了他的好意。那些忠誠勇敢計程車兵們即便是在生死關頭也沒有拋下我,我又怎麼能在這屈辱的時刻不和他們在一起呢?
我想大概是因為我的緣故,將軍並沒有過多地為難我們這些俘虜。僅就俘虜的待遇而言,我們的伙食還過得去、勞役也並不沒有達到壓斷人骨頭的地步,重病的人甚至還可以得到一些基本的救治。當然,衰弱和疲憊是不可避免的,辱罵和鞭打也時有發生。看守和俘虜之間的衝突從來都不會停止,我們總是那些軍隊最底層計程車兵欺壓、凌辱、發洩怒火、找回自信的最佳目標。
“啊!”一個小腿受傷計程車兵倒在地上,他背上的麵粉撒了一地。一個看守看見了這個景象,暴跳如雷地衝著他喊起來,對著他一頓抽打。受刑計程車兵痛苦地在地上打著滾,他的身體很虛弱,連大聲呻吟都難以做到。
“你這個下賤的德蘭麥亞豬,只配去吃馬糞!居然敢糟蹋我們的軍糧,是希望我們戰敗嗎?別做夢了,你這個混帳東西,不好好教訓一頓就不知道什麼叫規矩……”粗魯的看守一邊打一邊破口大罵,直到那個受刑計程車兵奄奄一息,還看不出他住手的意思。
“夠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德蘭麥亞士兵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大踏步走上前去,站到了施暴者的面前:
“他的腿上有傷,放過他吧!”
溫斯頓看守沒想到在俘虜中居然還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先是一愣,而後愈加怒火中燒。他拋開了倒在地上的傷者,舉起鞭子對著面前這個勇敢的人沒頭沒臉地抽打起來。每一鞭下去,那個德蘭麥亞士兵的身上就多出一道血痕跡。
“你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的。告訴你,在這裡我說了算,我要他死,他就絕不能活著!”溫斯頓看守囂張地大叫著。他的面頰漲得通紅,似乎正在從這種鞭打和受刑者的痛苦中享受樂趣。
可為自己的袍澤出頭的這個士兵出人意料地堅韌,身受如此嚴酷的刑罰,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只是蔑視地看著手持長鞭的看守。他輕蔑的態度激怒了看守,一聲脆響之後,士兵的臉上多出了一道傷痕。這條鞭傷從他的左額直斜到右頰,擊傷了他的左眼睛。
這巨大的傷痛讓士兵再也無法忍受,他痛叫了一聲倒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左臉。看起來他的眼睛受傷頗重。
看守的行為極大地激怒了俘虜們,散落在四處的德蘭麥亞戰俘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向這邊聚攏起來。有些人捏緊了拳頭,敵視地看著施虐的兇手。四周的溫斯頓士兵也發現了這不同尋常的景象,警惕地向這裡望來。他們手中的武器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似乎正在期待著吮吸鮮血的味道。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想造反嗎!”見情況不對,我忙跑過來衝著德蘭麥亞俘虜們大聲呵斥著。
“多布斯,帶著你的人去打樁;林恩,去搬你的石頭;費斯特,你也給我滾到你該去的地方,聽見沒有。”我急促地喊著,向著我曾經的部屬們下達著命令。
“長官,可……”大鬍子的費斯特指著地上的傷者,激憤地想要對我說。
“住口!”我大聲打斷了他的話,“想想我們的身份,我們是俘虜,這裡沒有什麼長官不長官的,我們唯一的長官……”我指了指身邊那個趾高氣揚的溫斯頓看守,竭力克服著自己的鄙視和敵意,擠出了一個諂媚的笑臉,“……是這位先生。您說呢,長官?”
聽到了我的恭維,那個看守很受用。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對著我露出了一個讚許的微笑。我強忍著噁心對著他黃得發黑的牙齒頻頻點頭哈腰,而後又一次對著我的部下們大喊起來:“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這沒有你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