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也跟你一樣,緩過勁來就遞交了退伍申請。”高梓桉笑了一下,“你知道為什麼最後我還是留了下來了嗎?”
“為什麼”,曲明俊確實想知道高梓桉是怎麼克服過來的。
“說來你也不信”,高梓桉又笑了一下,不過笑容中滿是苦澀,“江安傑營長和周瑞連長,哦,那時候是江連長和周排長,罵過我,勸過我,逼著我去訓練勞動,甚至招來我的父母和平的父母勸我,可都沒用。我那時候就認準了我是一個罪人,我要退伍去奉養平的父母,這樣才能讓我的心安定下來。可是……”
高梓桉長長的嘆息了一下,“可是有一天晚上,我開始做夢,夢見平在質問我,問我為什麼要頹廢消沉,為什麼要拋棄我們兩個人共同的理想……還問了好多好多。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最後渾身大汗淋漓的醒過來才算結束。那次我就在想,這會不會是平在給我託夢?”
曲明俊納悶,難道高梓桉還信這封建迷信玩意兒?
“我不知道是不是平給我託夢。可是從那天開始,每一天晚上我都在做這個夢,每一天晚上我都會在平的質問下驚醒。直到,直到最後我決定了繼續留下來,替平,也替我自己。為了我們共同的夢想和榮耀,繼續活下去。”高梓桉拍了拍曲明俊的肩膀,“你知道嗎?從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覺得你很像平。聰明、機警卻又帶有一絲天真。江營長這次受傷你是有責任,可是你因為這個自責到要退伍的地步,你又讓江營長會怎麼想?”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曲明俊很痛苦地低下頭。
“哦?”高梓桉問,“那我說過我的故事了,你是不是說說你的故事呢?”
“我的故事?”曲明俊低頭想了一下,那股子想找人傾述地願望越來越強烈,他真的想把自己心裡面埋藏的很深的那些東西說出來,不為別的,就為能有一個解脫。
高梓桉聽的很認真,中途沒有一次打斷曲明俊的追憶。聽到土保兄弟的負傷,讓他一聲嘆息,聽到郭向陽等18名烈士的事蹟,讓他肅然起敬,聽到俏俏地事情,他又緊緊摟了一下曲明俊安慰他。
“你都聽到了吧?我就是這麼一個災星,走到哪裡,把災難帶到哪裡。越是跟我親近的人,越是會倒黴。江大哥不就是又因為我受了重傷麼?”曲明俊雖然把肚子裡面的話全部倒了出來。心情痛快了一些,但依然惆悵,“所以我還是退伍吧,如果我再繼續下去。崔澤,老馮,他們會不會一樣受我連累呢?”
曲明俊說完了,高梓桉沉默了好半天才遞過一根菸,給曲明俊點著。
“如果你走了,你是不是就覺得這一切都跟你沒關係了?”高梓桉問,“你就這麼一走了之,如果崔澤或者馮邵軍突然遇到需要你幫助的時候。而你卻不在了,假設因為這個你的兄弟出了事。你是不是覺得沒有關係?你還會不會這樣內疚?”
“……我?”曲明俊被高梓桉說的突然迷茫起來。
“人字是兩筆,撇和捺互相支撐著,兄弟也一樣。”高梓桉抬頭看看天邊說,“如果哪一天他們走了,你應該連同他們的責任也一起揹負起來才對,而不是逃避。我也是很久才想明白這個道理。平走了,但他始終活在我的心裡,他的理想,我來替他完成。假如當初我堅持退伍了,我還有補償的機會嗎?”
“……為什麼給我說這些?”曲明俊突然問。
高梓桉愣了一下,說:“我只是把我的實情告訴你,我不希望看到你將來後悔。人生沒有後悔藥可以吃的。”
曲明俊心中開始有了動搖,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生活的強者,打小生下來後就沒有經歷過什麼大的挫折。進了部隊也是如此,自身地出色,領導的表揚,同志的讚賞,雖然軍隊的訓練有苦有累,但總的來說他依然是一帆風順,前程似錦。
但是表面上的榮耀卻無法取代他心中的那種消沉,他雖然生活在一個那樣的家族,但他卻是個重感情的人,無論是俏俏,還是其他的兄弟,真心對他好的,他也全心全意的去對他們好。
進入了軍隊,那股濃烈地兄弟之情是首先吸引到曲明俊的,他很欣喜地看到,在這樣一個鐵與血為主題地軍隊裡面,兄弟之間可以互相依靠,甚至可以同生死。他幾乎是魚入了水一般,很快就溶入了這個特殊的集體。
可是正因為他太重感情,所以反而接受不了自己的兄弟和親人的不幸,他幾乎把一切事情都背到了自己的肩頭,他總覺得自己始終是欠他們的。一件件,一樁樁,終於到了江安傑受傷後,他的心還是害怕了,退縮了,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