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不過螳臂當車,然而一個國家總需要有人站在前面阻攔鐵騎。
只是於公我心知這是必然,於私我不願這人是你。
這些年我收集了很多文物,甲骨文片我也放在了你身上,這些都是對我極其重要的東西,希望你能一直保護好它們,一定要等待香港迴歸國家之際,再交還國家。
你我家人朋友如今也在香港,望你能好好保護他們。
切勿想著回來找我,我會照顧好自己。我與洪笙等人以命相博,就是期望身後家人能平安幸福,願他年再見,你能活在一個和平、寬容、自由、安穩的盛世之中。那時候你穿著旗袍,高跟鞋,撐著陽傘與我再見,我想,你必然還是如今一般美麗。
宋婉清,請不要等我。
陸銘
看了信,葉塵沒有說話。
向南有些擔心,慢慢道:“姐?”
葉塵抬起頭來,面色平靜,她說:“沒事。”
向南不敢說話,葉塵冷靜道:“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會兒。”
向南擔憂瞧著她,卻還是走了出去。
出去後,向南站在門口,聽到裡面哭出來的聲音。
然而也就那一次,葉塵再沒哭過。
到了香港後,葉塵安置了家人,接管了陸銘準備好的產業,然後就開始了她漫長的等待。
她一直讓人打聽著大陸的訊息,每天都去碼頭等著接人。
她總是穿著一身花色豔麗的長款旗袍,踩著細長的高跟鞋,撐著一把陽傘,等在渡口,張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那些年,香港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她等了一年又一年。
1938年1月,她等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那人出現在她視野裡時,穿著藍色長衫,手裡提了一個公文包,一瘸一拐下了船。
葉塵疾步走到他面前,看清了他。
那人抬起頭來,看見葉塵,她穿了綠底色染花精緻旗袍,因為渡口海風有些冷,披了件外衣。
那人將帽子拿下來,微微一笑。
“多年不見了,你果然還是這麼漂亮。”
“洪爺……”葉塵聲音哽咽,張了張口,卻是問:“你還好嗎?”
“哦,還行,”洪笙低頭指了指自己的腿:“中了一彈,腿瘸了,上海淪陷了,我就到香港來避難了。”
葉塵定了心神,走過去,接過洪笙的行李箱,聲音稍微鎮定了一點:“洪爺來了,早該說一聲。”
“這世道亂得,我找都找不到你,還說什麼啊?”
洪笙說著,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盒子來,交到葉塵面前,嘆了口氣道:“差點忘了,我來之前,陸銘讓我將這個交給你,他說當時太亂都忘了。”
葉塵沒說話,她接過盒子,顫抖著開啟。
裡面是她和陸銘一起挑的鑽戒,那天是陰天,葉塵記憶回想起來,就是灰濛濛的冷色。然而唯獨那顆鑽戒,在開啟的時候,流光四溢,彷彿是照亮了整個世界。
洪笙看著葉塵,眼裡帶了悲憫,他溫和道:“陸銘還讓我轉告你,別等他了。他要能回來,自然會回來的。”
葉塵沒說話,她將戒指拿出來,戴上了自己的無名指。
“洪爺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十二月八號吧?當時我要來香港了,他開車送我走的,那時候他和我說……”
洪笙想了想,皺著眉頭,然後點頭道:“哦對,他和我說,他要去南京。”
葉塵手抖了一下,戒指套上了她的無名指。
海風有些冷,吹得她裙襬翻飛作響,她的頭髮拍打在她臉上,有些疼。
她抬起頭來,看向內陸的方向,張了張唇,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1937年12月8號,陸銘去了南京。
從那以後,葉塵就等在那個碼頭,每天都去,穿著他說好看的旗袍、高跟鞋,等成了一個漂亮的老太太,等了一輩子。
等到2000年,她回到上海,那時候上海翻天覆地,她看著人來人往,手覆蓋上了自己的無名指。
她說,陸銘,最好的時代來了。
然後她去了自己的故址,那裡已經建起了新的高樓大廈,她再找不到自己的庭院,也再看不到那時候拉著她走在前方,對她唸詩的青年。
山河不故,舊人不復
她走遍了整個上海,最後在一條隱約能看到過去痕跡的巷子裡,她恍惚中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