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之誼,指的大概就是如此吧……&ldo;想什麼?&rdo;我正神遊,面前的碗突然被敲了一記。裴潛將一塊中翼夾到我的碗裡:&ldo;食不可分神。&rdo;我皺皺鼻子,不過雞中翼是我最愛吃的,看在這份上,不與他計較。今天我問過郎中,給裴潛做了雞湯,整整燉了兩個時辰。裴潛低頭喝著湯,皺皺眉頭:&ldo;這湯怎麼這麼甜?你放了糖?&rdo;&ldo;嗯。&rdo;我說。裴潛看著我,表情有些無語:&ldo;你見過誰家的雞湯放糖?&rdo;&ldo;不是放糖麼?&rdo;我疑惑,想起從前喝的湯,人們都喜歡討論湯甜不甜,不放糖又怎麼會甜……看到裴潛的臉色,我意識到自己大概做錯了,但是,認錯是不可能的。&ldo;不好吃麼?我覺得挺好。&rdo;我橫著來,&ldo;裡面的藥材很貴,你要吃完。&rdo;說到藥材,我心頭簡直滴血。淮陽雖靠近南方,但剛經過戰亂,平常做湯用的藥材價格翻了十幾倍,我買來的時候簡直像放血一樣難受。&ldo;你去買藥材?&rdo;裴潛訝然,&ldo;問戚叔要不就是了,怎麼要你買?&rdo;&ldo;不用你管。&rdo;我瞪他一眼。問戚叔要當然容易,可是我最近很怕見到他,因為他老是勸我留下來,還動不動就垂淚感嘆。裴潛不語,低頭喝湯。他的唇角一直彎著,好像在吃著無上美味。吃過飯,我收拾了東西要走,裴潛叫住我。&ldo;阿嫤,&rdo;他說,&ldo;那些府兵的傷也快休養好了,過兩日,我加派些人手,將四公子送回雍都,如何?&rdo;我一愣,這話的意思很明白,送魏安走,我留下。&ldo;我……&rdo;我咬咬唇,&ldo;我再想想。&rdo;裴潛苦笑:&ldo;阿嫤,孟靖送你過來,難道你還能再回去?&rdo;&ldo;我再想想。&rdo;我重複道。裴潛看著我,臉色微微黯下。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未幾,有人道:&ldo;將軍!&rdo;裴潛有些訝異,走到門前去:&ldo;何事?&rdo;我在室內,好奇地豎起耳朵。只聽那人的聲音很著急,道,&ldo;將軍,細作來報,梁充次子梁衡帥軍一萬,正往淮陽而來,已不足三十里!&rdo;梁充是皇室宗親,先帝時,任荊州牧。大亂以後,他擁兵自重,將荊楚諸郡牢牢握在手中。天子定都雍州之後,曾召入朝,可是梁充拒絕,罵魏傕挾天子而令諸侯,他誓不屈服。魏傕北方未定,並不急於收拾梁充。而梁充也不是傻子,蟄伏荊楚,伺機而動。如今機會來了。魏傕在北方與譚熙大戰,後方正是空虛。十日前,梁充次子梁衡進攻江州,吳璋忙於抵抗,將原本駐在淮陽的兵馬調了過去。誰知梁充梁衡虛晃一槍,竟連夜朝淮陽而來。淮陽乃是整個淮南的門戶,一旦開啟,淮南盡入囊中。而裴潛的手中有人馬五千,加上魏傕留在這裡的一千兵馬,只有六千。我不懂打仗,但是聽到戚叔詳說,身上也起了一層冷汗。裴潛早在聽到訊息的時候,就匆匆去了城頭。府兵們聞訊趕來宅院,軍曹把馬車也拉了來。&ldo;女君,&rdo;戚叔對我說,&ldo;公子命我即刻帶女君出城。&rdo;&ldo;去何處?&rdo;我問。&ldo;離淮陽最近的城池,唯有揚州。&rdo;戚叔說。&ldo;夫人!&rdo;這時,一名府兵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向我稟道:&ldo;夫人!四公子不知去向!&rdo;我一驚,這個節骨眼上,魏安怎會不見?忙道:&ldo;快去尋!所有人都去!&rdo;眾軍士應下,紛紛跑開。&ldo;女君,時辰可不能再拖了!&rdo;戚叔急道,&ldo;這樣,四公子我來等,女君先走!&rdo;&ldo;不行。&rdo;我咬唇:&ldo;要走一起走,再等等。&rdo;半個時辰過去,魏安仍然沒有找到,而城牆上已經傳來了敵軍來到的訊息。這輩子,我不是第一次經歷圍城。上次是萊陽,魏傕兵臨城下。一樣的人心惶惶,一樣的紛亂嘈雜,但結果還算不錯,兵不血刃,我嫁給了魏郯。不知道這回又會如何?街上,匆忙奔走的軍士呼喝著&ldo;讓路&rdo;,到處是神情緊張的人。不少平民今日要去趕集,聞得戰事突來,慌慌張張地往家裡跑。一名婦人提著菜籃從我身旁急急走過,懷裡抱著的孩子正&ldo;哇哇&rdo;大哭。&ldo;阿嫤!&rdo;一聲大喝突然在身後響起,回頭,卻見裴潛大步走來,又驚又怒,&ldo;不是叫你走麼?怎還在此?!戚叔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