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上琴絃,右手食指輕挑。
琴音虛靈。
這一曲《探花》指法不說多麼繁複,文笙單手也能應對,她必須要坐下來全力以赴,是為在琴絃發聲之時額外加上些技巧,免得被人輕易判斷出藏身的方位。
《探花》一起,院子裡就有人奇怪地道:“哪裡琴響?”
一個婆子掩嘴打了個哈欠:“不知道,前頭哪位賓客吧,還挺好聽的。”
眾人不以為意。
這些後宅僕婦對樂師手段很是陌生,更不要說神秘的《希聲譜》,直到他們聽著琴聲昏昏然睡去,竟沒有生出半點懷疑。
文笙由暗處走出來,隨便挑了個丫鬟,將她外衣脫下來,穿在自己身上,以便掩人耳目。
她推門進了洞房,沒有理會那四公主和秋波,對著鏡子重新梳了頭,再找了件外裳搭在臂彎裡,勉強遮住太平。
在如此喧鬧的晚上,自己這身打扮,旁人若只是離遠掃上一眼,應該不至起疑才是。
文笙收拾妥當,開門出了後院。
前頭酒席未散,笑語喧譁聲一路飄過來,都是些諸如“裴將軍,兄弟敬你一杯!”“陳老弟,哥哥先乾為敬了。”之類的話。
人太多了,不可能全都放倒,文笙放棄了從前面離開的打算,掉回頭來找後門。
這個宅院給文笙的感覺,不像是什麼高門大戶,到像鄉下土財主的家。
想想雄淮關外也確實沒有什麼大的城鎮,楊昊儉和鍾天政應是佔了哪個鄉紳的家,來安頓四公主一行。
片刻之後,文笙找到了後門,門口有一隊兵士把守著,燈火亮如白晝。
人數雖然不多,文笙卻擔心他們同外頭街上巡邏的軍隊互通聲氣,未敢輕率出手,準備等上一等,先暗中觀察一陣。
變故在突然之間發生。
文笙剛一停下,就聽著牆外接連幾聲哨響,跟著有一隊人奔跑而過。
守門兵士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衝外頭吆喝:“哥幾個,出什麼事了?”
牆外有人回話:“不清楚,好像是來敵人了。”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起。馬上人聲音由遠而近:“速去給各位大人送信,有敵人摸進莊子裡了,駙馬遇襲。”
隨著這聲音去遠。街上好一通兵荒馬亂,守門的兵士立刻分出幾個跑去報信。
文笙聽著牆外逐漸安靜下來,心知自己出手的時候到了。
琴聲一起,那幾個當兵的個個如驚弓之鳥,拿著刀槍四處尋找彈琴人在哪裡,只是看這反應,文笙就覺著這幾個必定不是鍾天政的手下。否則一聽自己琴響,早該抱頭鼠竄遠遠避開。
若連這幾個人都能循聲找到她,文笙也就不必混了。
順利出了門。文笙隱身暗處,悄悄往人仰馬嘶報說遇敵的地方去。
不知何方神聖前來搗亂,還襲擊了剛剛拜堂的四駙馬,這等熱鬧。她豈能不親自到場看一看。
這裡真是鄉下。夜色沉沉,房舍林立,比之前錢平帶她去的那村落要大,看著也正常。
此刻村口大約聚集了近千人馬,喧鬧得厲害。
但不大會兒工夫,這些人便如潮水一般退了回來。
夜風裡夾雜了“嗚嗚”聲響,如泣如訴,說不出得深邃蕭瑟。但聽在眾人耳中。卻像是催命的魔咒,令人色變而毛骨悚然。
戰馬悲鳴。
衝得太靠前的不及退回。已經忍不住仆倒於地,捂著耳朵打起滾來。
文笙只是風中一側耳,便聽出來這是鐵笛聲。
來的人裡頭有一位樂師,至少是妙音八法六重之境。
妙音八法六重是什麼概念,那是玄音閣那些頂尖的師長們才有的水平。
文笙加快腳步迎了過去。
說不定吹鐵笛的這一位還真是玄音閣的師長,若是那樣,更得一見。
不同於以往閣內樂師們切磋,這笛聲中透著肅殺,叫文笙無法分辨來者為誰,但閣裡的師長們擅長鐵笛,又曾與她交過手的真有一位,“落梅生”孔長義。
笛聲愈近,周圍已經不見尋常兵士。
經過幾年磨練,妙音八法六重如今對文笙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無需撫琴相抗,這笛聲僅相當於為她掃平了道路。
到這時候,文笙丟掉了蒙在太平上的偽裝,想了想,為便相認,又扯下丫鬟外裳,露出本來衣著,披散開了頭髮。
她已經離遠看到了吹笛子的人。
那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