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把那些多餘的動作全部省略掉,那樣做極不嚴肅。婚姻法又沒規定,一定要咬你的脖子。何碧雪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金大印說你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你怎麼把你的口水噴到我的臉上,這樣很不衛生也不禮貌。
複習完功課,金大印突然問何碧雪我犯了什麼錯誤?何碧雪已經沉沉地睡去,沒有聽到金大印的發問。金大印想我到底犯了什麼錯誤?江峰為什麼說我犯了錯誤?這些錯綜複雜的聲音,像一輛又一輛汽車,在他的腦袋裡賓士,鳴叫,排放廢氣,製造工業汙染。
他平生第一次失眠。失眠是什麼?失眠是睡不著。睡不著的時候,尿特別多。睡不著尿也多尋思人生真磋跎。他從床上輕輕地爬起來,把剛才何碧雪丟在地板上的衛生紙撿到手裡,丟到衛生間。他對準那衛生紙撒尿,那些紙很快就從下水管道消失了。一想到江峰的話,他就覺得全身無力,連他的尿也沒了平時的傲氣。
一夜沒有睡好的金大印,第二天早上早早地趕到江峰的辦公室。江峰看見金大印拄著三角架,一搖一晃地走進來。江峰說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一個晚上。金大印說我一夜沒有睡好,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麼錯誤?江峰點燃一支香菸,問金大印抽不抽?金大印說我不抽菸不喝酒。江峰說以前你好像既抽菸又喝酒的。金大印說現在不了。江峰把香菸叼在嘴裡,吐出一團濃濃的煙霧,說你現在成名了,你的一舉一動都受人關注。你的言行和舉止都應該特別謹慎。金大印說我已經很注意很謹慎了。江峰說可是昨天你在少管所就不夠謹慎。你還在作報告,就有人打電話向我彙報了你的情況。你說孩子們,你們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你怎麼能夠對犯了罪的孩子們這樣說話?他們都是罪人,中國的希望怎麼能夠寄託在他們身上?金大印說可他們還是孩子,我只是想鼓勵鼓勵他們。是誰告訴你的?江峰說不管是誰告訴我的,你不要問。你是不是想打擊報復。你看你看,你這就不對了。你是一個英雄,你不應該有打擊報復別人的想法。我已經跟其他幾個領導研究過了,從今天起不准你外出作報告。你給我好好地呆在家裡,工資和獎金我們照發,你只管坐享其成。金大印說我不認為這是一個錯誤。公民有言論的自由,我只不過說了這麼一句話,怎麼就犯錯誤了?怎麼就坐享其成了?
江峰拍了拍金大印的肩膀,他有拍別人肩膀的愛好或者說特長。江峰說你坐下來,聽我慢慢地說。如果是文化大革命,你早就出事了。我在這方面吃過虧。不讓你出去作報告,也是為了保護你,我也是為你著想。你知道我是怎樣被劃成右派的嗎?金大印搖頭。江峰繼續往下說。
那時我在河池地區的一個縣醫院做醫生。一天晚上,我問我的妻子,你說毛主席他老人家過不過性生活?我的妻子很漂亮,是縣城裡的一枝鮮花。問這話時,我們正準備關燈睡覺。妻子沒有回答我,她的臉突然發紅,好像被這句話羞著了。當時我也沒在意。
但是不久,我就被人揪鬥。揪鬥我的理由就是因為我說毛主席他老人家過性生活,我怎麼會知道他老人家的情況,我只不過隨便問一問。隨著揪鬥次數的增加,我說的一句話變成了兩句話,兩句話變成三句話,三句話變成了千言萬語。他們說我汙衊領導,他們甚至把他們虛構的關於性生活的細節強加在我的頭上,他們的話變成了我的話。
你知道他們是怎樣揪鬥我的嗎?金大印仍然搖頭。江峰說縣裡有一位復員退伍軍人,他在武裝部工作,叫姚文章。他是揪鬥我的主要干將。在特務連當的兵,擒拿格鬥樣樣精通。他學會了一種捆綁特務的本領,繩子從頸脖上勒過去,然後像捆粽子一樣把我捆起來。不要說說話,就是出氣也感到困難。你想想一個人連出氣都感到困難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那時我只想死,只想殺了揪鬥我的人和我的妻子。姚文章他沒有用這種方法去捆綁特務,而用來捆綁我。我對他恨之入骨。
回到家裡,我問我的妻子為什麼要出賣我?她說她沒有出賣我,也許是別人在視窗偷聽到了我們的說話。我不相信我妻子美麗的謊言。我用姚文章捆綁我的方法,把我的妻子捆綁起來。她想哭但她哭不出聲,只要有聲音企圖從她的喉嚨透過,她就會痛不欲生。我有這方面的經驗。捆綁了兩次之後,她終於招了。她說是趁我上夜班的時候,姚文章勾引她。而她又經不起姚文章的勾引,於是兩人上了一張床。人一睡到同一張床上,什麼話都說得出口。如果姚文章是一個有修養的人,那麼他不會把我妻子的話向領導彙報。說就說了,聽就聽了,誰不在背地裡說一兩句放肆的話。但偏偏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