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夜空如上好的深藍色絲絨,滿天星斗是點綴其間的碎鑽,熠熠生輝。不時在低空綻開的煙花燦爛易逝,但星辰卻千萬年永恆。“今晚的獵戶座好明顯啊。”
“你還會看星星?”
“……這可比放煙火容易多了。”顧懷南自嘲,他指著天空將能辨認的星座指給南澄看,但女生仰著頭望了半天,只覺得所有星星都長得差不多,依稀能確認的只有獵戶座。
據顧懷南說,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它那些分佈在天赤道上耀眼的星,形狀如獵人俄裡翁站在波江座的河岸,身旁有他的兩頭獵犬。
“關於獵戶座的神話故事挺悲傷的。”顧懷南說,“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被她的哥哥太陽神阿波羅誘騙,射殺了自己的戀人奧賴溫,當即昏倒在地。而奧賴溫有條愛犬叫西立烏斯,聽到主人慘死的訊息後悲痛得整夜哀號,沒幾天也隨之而去。眾神之神宙斯為此唏噓不已,他把奧賴溫升到天上化作了獵戶座,死後終於能與月神阿爾忒彌斯永遠在一起,而西立烏斯也以自己的忠誠贏得了宙斯的同情,成為了獵戶座旁邊的大犬座。”
南澄聽完整個故事,偏著頭想了一下,然後輕聲問:“你說奧賴溫知道自己是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殺死的,他有沒有恨過她?”
“應該沒有吧,阿爾忒彌斯是被她哥哥騙了,才會錯手殺死她的戀人的。”
“那麼,”南澄接著問,“如果是你呢?有一天你被你愛的人親手傷害,你會恨她嗎?”
顧懷南像是很認真地想了想,而後才坦白道:“應該是會的,如果她的理由無法讓我信服的話。但恨,多半是因為還愛著,我心裡一定會比對方痛苦好幾倍。”男生說完深深看了眼女生,然後扭過頭繼續望著夜空。
南澄突然有些後悔問了這個問題,它讓氣氛變得有些怪異又有些暖昧。
河堤旁的人越來越少,放完煙火的少年們說笑著離去。南澄站起身,拍淨身上的草葉說:“我們也走吧。”
回去的路,換女生走在前面,男生跟在後面。他望著前面瘦削的單薄背影,幾次想要走快幾步想要並肩,又害怕自己的突兀,就那麼猶猶豫豫走到了燈光明亮的大路上。
身後的夜空,時不時還有幾朵煙火綻放,暗色流動的河面上有微弱的火光跳動,有人在放河燈。
顧懷南將他的摩托停在路邊,陪南澄等公交車一女生坐不慣摩托車,更怕突突作響的馬達聲在寂靜的夜晚太過招搖。
所有受人矚目的高調行事方式都讓她覺得憂慮。
顧懷南望著掛在樹梢上的月亮突然冒出來一句:“這樣和你默默坐著,就覺得很好,心裡每一寸都覺得很安靜。”
南澄沒有搭話,可是心裡就像含著一顆酸味的彩虹糖,微酸之下綻放的甜蜜讓她措手不及。
公車來得太快,南澄堅持沒讓顧懷南送,她說:“我弟會在公車站等我……你也早點回家吧。”她還是不想被熟人或者鄰居撞到她和男生在一起,怕傳到安萍或者南宇耳朵裡,更怕的是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顧懷南看起來很失望,可是也無可奈何,在車窗外揮揮手說了再見,嘴巴不自覺地癟了癟,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
南澄忍不住笑起來。公車已經開動,她把手攏在嘴邊,探出窗外對身影漸行漸遠的男生說:“懷南,新年快樂!”快要結束的這一年,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與你變得熟悉,而更好的未來一年,希望還是能與你同行。
後面的話女孩說不出口,她只是把自己的心意默默埋在心底深處,期待著未來的某一天可以將它們悉數挖出來,大白於天下。
她不知道的是,為了這一天,她竟然等了那麼那麼久。
回家的那趟公交收班早,南澄坐的已是最後一班。她到站點後望了一眼小區門口那家7…11,視線躍過透明櫥窗,沒有看到南澈的身影。
時間尚早,南澄便想進店裡買杯熱飲,邊喝邊等,誰知還未過街,一旁的綠化帶裡突然斜衝出來一個人影,嚇得她幾乎失聲尖叫。
“姐,是我。”南澈的聲音在顫抖,幾乎不像是他。他拽著南澄就往陰暗的地方走。
“怎麼了你……”南澄驚魂未定,被南澈拉得幾乎跌倒。她反手握住男生的手,卻發現掌心潮溼一片,就著月光看了眼,嚇得失聲問他,“你受傷了?怎麼那麼多血?”
“不是我的……姐,我闖禍了。”南澈六神無主得像個孩子,而他確實也就是個孩子。
“你慢慢說。”南澄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