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蘇太師也有些關係的罷?蘇太師不用避嫌嗎?”
時斕有三子,長子娶婦蘇氏,就是蘇太師之女,因此時採風才要叫蘇語嫣為表姐,時雅風雖然是時家二房之子,但時、蘇既然是姻親,到底有些關係的。
“蘇太師向來公允。”淳于桑若道,“而且滿朝皆知時相和太師的政見也不是很和睦,若是蘇太師主考,恐怕到時候只會對時二郎君更嚴格呢。”
小娘子們反正自己也不能考,來年下場的人裡也沒有三個人特別關心擔憂的,所以說了這麼幾句也不提了,重新議論起了蘇語嫣這次籌劃的曲子到底是什麼:“往常蘇宜笑也有曲子傳出來,但最多來個琴簫合奏也差不多了,這會動用的人手可也太多了點,更難得古娘子居然也答應參與。”
淳于桑醞道:“初歲你大約不知道吧?你那沒過門的八嫂與蘇宜笑關係可算不上好,這回她竟然也答應參加,我實在好奇得緊那曲子到底有多好,叫古娘子為了捨不得放手,也不在乎從前和蘇宜笑的爭執了。”
卓昭節在之前的晚宴上就已經看到古盼兒對蘇語嫣的敵意了,其中緣故也不難推測,古盼兒是古太傅的孫女,卓昭粹的未婚妻,父家夫家都是延昌郡王一派,蘇太師卻是堅定的真定郡王派,兩個人受長輩影響能好才怪,實際上卓昭節一開始聽說古盼兒與蘇語嫣一道練曲時就驚訝得很了。
這麼議論猜測著,到底到了最後一日的晚宴——
眾人都帶著好奇與期望入了席,卓昭節和淳于姐妹特別搶了一個好位置,果然酒過三巡之後,蘇語嫣一行人退了場,義康公主掐著辰光,待銅漏到了一定程度,輕輕擊掌數下,滿堂燈火次第熄滅,預示著長安著名的才女蘇語嫣並號稱謫仙的時雅風並赤羽詩社一干人精心預備多日的曲目上演了……
黑暗中,佈置席位時就特意留空的場地上,升起一對半人高的赤紗宮燈,一燈書“相”,一燈書“思”,合起來正是相思二字。
燈光亮起的剎那,琴聲亦同時響起,錚錚數下,纏綿悱惻之意,脈脈而出。
時雅風琴技號稱冠絕長安,如今又得九霄環佩之助,這幾下聽似信手撥來,卻自然而然,真情流露,當真妙到顛絕,眾人聞聲,心下都是微微一蕩,卓昭節不由想起了寧搖碧:“他如今坐在什麼位置?今兒……怎麼沒來找我?”這麼想著,心頭就有一抹悵然並甜蜜升起。
赤紗燈如血的燈光照亮附近尺許距離,影影幢幢之間,似乎是時採風,手持摺扇,背對眾人而立。
“相思?”宮燈並照不遠,席上仍舊一片黑暗,黑暗裡,卓昭節聽見淳于桑若輕輕的道,“咦,難道蘇宜笑……”
她接下來的話卻沒說完——因為洞簫響了。
簫聲悠然,融入纏綿的琴聲裡,使人想起了或獨自憑欄、或佇立舟頭,那樣灑然一身的時候,忽然入神回憶一個人時的景象與心情。
在這樣浮光掠影的回憶與下意識的屏息期待裡,少年清朗的聲音溫柔的開聲唱道:“一入相思門。”
這是時五的聲音,卓昭節立刻認了出來——這好風月之名滿長安皆知的少年,不想有一把好得出奇的嗓子,這區區五個字,他唱得漫不經心,卻帶著彷彿經歷萬水千山後的感慨、以及那份不為外人所道來的、說不清楚是酸是澀的沉鬱之情,猶如半生輾轉後,于山野孤棧,偶逢故人,相對喚酒閒說往事,那樣欲語卻停留、欲訴而無意,因而升起的澹然,引人回味無窮。
琵琶很自然的加入先前的琴聲與洞簫,如珠落玉盤,脆生生的、利落又果斷的,伴著時採風唱出下一句:“始知相思苦。”
簡簡單單十個字,卻讓原本帶著期待而沉默的席上寂寥下來。
即使淳于姐妹這樣尚無心上人、可謂無憂無慮又開朗的小娘子,也忽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悲愴。
“晨、昏、無、或、忘。”時採風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唱出這句,卻極快的帶出下句,“淚落常如珠!”
琴聲的纏綿依舊,洞簫卻悄然隱去,只琵琶還是那麼不識愁味的、不受影響的,脆聲伴著時採風繼續:“二入相思門。”
洞簫聲似有還無的一聲嗚咽,與嗚咽聲同時,時採風低吟,“簫、弦、皆、似、嗚!”
“衣帶連夜瘦,情字不堪書!”昏暗的宮燈下,時採風抖開摺扇,輕輕一搖,復收起。
“三入相思門,摧藏復悽楚!”琵琶聲忽而轉驟!洞簫激越,惟琴聲潺潺,傾訴哀怨之中那份斬之不斷的纏綿與夢牽魂縈。
“見影疑卿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