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彷彿是誤入仙塵的凡夫俗子。那籠罩在夜光下,一襲雪紗宮裙的女子,靜靜地跪在佛龕前,螓首微垂,眼皮半斂,只看得見纖長的眼睫覆在清冷如雪的臉頰上,簌簌顫動。
第八章 迷迭香(大結局)(14)
屏息,止步。
這一偶遇,就在層疊的蓮花佛光前。
似乎從此註定了一生。
可假如沒有這樣的牽連,是否就要沿著兩條平行的軌跡走下去?沒有羈絆,沒有交集,也就不會走至後來的死局
“誰?”
女子聞聲,即刻警醒地轉過臉來。
銀光下,花霧中。
逆著光,可看出女子的五官精緻得入畫,只是一張臉蒼白如雪,漆墨黑眸,冷似月、寒若泉,眼底閃爍著的銀光晶芒,流波瀲灩。
宮闈局的人都睡下了,夜半無人,擅自逗留在山寺中的,必定都是有心人。韶光斷然起身,卻發現就在身後不遠處,佇立著一抹緋色的卓拔身影。
碧波上的荷花若一脈胭脂流紅,襯得男子身上的錦緞更豔、玉帶更白,卻泛著淡淡的、有些不同素日的疏離氣息。桃夭光華,灼灼逼人。
“漢王殿下”
韶光有些啞然,眯起眼,防備和預警在眼底一閃而過。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站在身後,而自己卻絲毫沒有察覺。方才在佛像前的話,也不知他聽見了多少,知道了多少
竹林裡的霧靄愈加濃郁了,有些涼。
“這麼晚,你竟還沒歇息。”
被發現了,卻沒有一絲尷尬。楊諒索性信步走來,臉上含著一貫的恣意,茜素紅製成的大氅在星光下熠熠生輝,映襯著佛龕上的明黃綢緞,彩光迷離,彷彿前一刻的疏離只是幻覺。
“這麼晚了,殿下也還沒歇著”
韶光伸手將線香掐滅,轉過身,臉上的戒備之色一掃而空,含笑以對。
楊諒注視著她,半晌,抿唇微微一笑,“大概是換了個枕頭,睡不踏實。你呢,也沒隨車帶著慣用的枕頭,所以夜不能寐?”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眉目含笑,神色和語調卻都很淡,以至於讓人聽了也不覺得是調侃,反而透著一股淡淡的諷和刺。韶光心裡生出點點異樣,不由道:“奴婢等都是粗生粗養,哪裡忌諱這些。倒是董姐姐伺候不周,疏忽了殿下認床的習慣。”
“你,還記得母后的習慣”
一句話,眨眼間將虛偽的客套悉數打破。
韶光沒想到他會這般毫無忌憚地道出,目光一滯,不禁有些眼神複雜地看向他,半晌,竟從男子的神情中讀出了一絲冷落和哀傷。哀傷?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流露出這種表情
“怎麼,殿下也沒忘?”
因為記得,所以這麼直接就戳穿了她的措辭。
因為記得,特地在這個時辰來到這裡
風裡夾著一絲殘煙,清淺的麝香。問話並未得到回應,就在她想斂身離去時,須臾,似有一聲寥落的嘆息,自身側輕輕滑落。腳下一頓,她尚來不及判斷是否聽錯了,就聽到:“且聽完這首曲子再走吧!”
就像皇后每次上完香,仍留在袖珍小廟,聽一曲九部樂,很久都不離去那般
橫笛起,曲調漫漫。
夜色中的男子,檀唇不施朱而紅,琉璃瞳仁,愈加襯得面容皓皓如玉。兩片唇間含著翡翠,幽幽的,悽美的韻律,在山寺小廟一傳很遠。那寧靜的目光收斂了一貫的恣意和不羈,含著極少見的安靜、認真,以及落寞。
繁華三千,盡是虛幻;
榮寵經年,已成妄念。
看江山如此多情,一提筆,相思卻成灰。
半生眷戀,半生痴纏。,逃不過命數坎坷。
清幽的笛音,迴盪在清寂許久的廟宇小築,更顯得空曠寂寂。玉階下花木悽悽,山雨已過,有了零落的跡象。一瓣瓣落紅碾碎成淚,點點悽迷,浸染著玉階,化作一脈花泥相思魂。
第八章 迷迭香(大結局)(15)
竹林畔,緋袍玉帶的男子,吹一支橫笛,如銀的光華流瀉在他的臉側,絕美宛若謫仙。
雪紗宮裝的女子,靜靜地傾聽,風吹起裙裾上的水色流蘇,翩然如雲。
深蘊的曲調,經歷過纏綿和悽美,彷彿變成了祭奠,超度著一縷香魂度過荼靡芳菲的彼岸。中韻又趨近婉轉,宛若綿長的詩文,訴說著無盡哀思和追憶。
“這曲音並不同於九部樂,奴婢想知道可有名字?”
一曲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