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五千三百字的“擁魯”文章:《〈阿Q正傳〉及魯迅的寫作藝術》13。此文稱僅《吶喊》、《彷徨》這兩本書,“已經使他在將來中國文學史上佔到永久的地位了”。尤其稱讚《阿Q正傳》“與世界名著分庭抗禮,博得不少國際的光榮”。又揄揚魯迅小說“用筆的深刻冷雋”、“句法的簡潔峭拔”、“體裁的新穎獨到”。其實,這裡講的都是藝術性,而非政治態度問題。可在形而上學猖獗的劉心皇看來,“反魯”就得一反到底:從政治到藝術,從人品到文品,從立場到技巧。其實,不用非此即彼的邏輯判斷看,“反魯”的人不一定會從頭反到腳,並可能喜歡《阿Q正傳》,也可能引用魯迅的某些警句,稱讚魯迅的語言為“標準的白話”。可在*的日子裡,“擁魯”就意味著“擁共”,因而許多作家哪怕喜歡阿Q這個人物形象,也得趕緊劃清界限,宣告自己根本不喜歡甚至沒讀過魯迅作品。難怪蘇雪林對這件往事諱莫如深,待被“檢舉”後不得不在《為〈國聞週報〉舊賬敬答寒爵先生》中解釋說,她是從藝術角度讚揚魯迅的,“我所反對的是魯迅的為人及其雜文所引起的惡劣影響。對《阿Q正傳》,我直到於今還說他寫得很不錯”。14這是一種比較實事求是的態度。 。 想看書來
蘇雪林(3)
蘇雪林以死呼救
“文壇往事辨偽案”的第二個“偽”是指蘇雪林借悼胡適之名美化自己,甚至說大陸50年代前期動員了所有歷史學家、哲學家、文學家,寫了三百萬言的批胡文章,皆“導源於那一回我的反魯事件。我這隻火老鴉,帶累了胡先生遭了一場回祿之災,至今餘焰猶燃,並且愈燒愈熾。我真對不住胡先生呀”。這顯然是借名人抬高自己。其實,大陸清算胡適思想,首先是因為他在政治上不離國民黨。其次是他在學術思想上從實驗主義出發,提倡以考證取代研究;又倡導整理國故,以此為武器去“抵抗馬列主義在中國的傳播”。這壓根兒與蘇雪林的“反魯”事件沾不上邊。要說是因誰而引起,也是因俞平伯的《紅樓夢研究》而引起。這就難怪劉心皇在《欺世“大師”——與蘇雪林女士“話”文壇“往事”》中指蘇氏的七篇“悼胡”文章,“完全是‘揚己’的,而‘悼胡’僅屬於陪襯地位,這真是‘攀胡’的傑作”。15
寒爵、劉心皇對蘇雪林的《悼大師,話往事》的文章提出批駁後,蘇雪林氣急敗壞,寫了據說多達四五十封信,有的投向治安機關,對寒爵加以誣告;有的投向教育機構和文化界朋友,對寒爵、劉心皇散佈流言,稱對方是“左派作風”、“文壇敗類”。失去理智的蘇雪林顧不得基本的邏輯常識,當她得知劉心皇要把論戰文章印為《文壇往事辨偽》一書發行時,到處找“文藝界的同志力加勸阻”,還上告警察部門,邀臺灣警備司令部的政治部副主任“介凡先生來再三勸告”,可劉心皇還是我行我素,蘇雪林只好以死呼救:“文化輿論界再不有所表示,我生死便危在旦夕,還要預備出國!”16這“死”,一方面是指把血壓高的老年人“活活氣死”,二是指被罵死。在*時代,像劉心皇寫的《蘇雪林女士與魯迅的關係》17一類的文章,把正常的文藝批評演變為政治陷害的手段,它無疑具有“告密”作用,可把人置於死地。用劉心皇自己的話來說,扣紅帽子的後果是“輕則坐牢,重則可殺頭”。18因而,蘇雪林無法吞下這一口氣,向“中國青年寫作協會”寫公開信罵劉心皇為“無恥文棍”。劉為了報一箭之仇,決定繼續發行《文壇往事辨偽》一書。蘇雪林又寫作《栽誣和懇求嚴厲制裁》的信件,再次“潑口惡罵”,劉心皇忍無可忍,再自印一冊《從一個人看文壇說謊與登龍》,多達三百二十二頁,比上一本幾乎厚兩倍。
一場嚴重的政治惡鬥
劉心皇、寒爵與蘇雪林關於“文壇往事”的論戰,被柳浪稱為“蘇·劉·寒交惡事件”。19其實,這不是誰與誰“交惡”,而是一場嚴重的政治惡鬥。本來,文學史料一般是不具政治性的,且屬“過去式”,但在*時代,如果這史料與政治有關,與“擁魯”有關,與左派有關,那就超出學術範疇。劉心皇、寒爵丟擲蘇雪林當年的“擁魯”材料並加以影印重刊,主要不是為了學術上的求真,也不是“糾正文壇往事說謊的邪惡風氣”20,而是利用學術討論達到特定的政治目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雙方上綱上線的目的,是為了維護文壇的自身地位,維護既得的利益,為的是自己能安全地度過*時代,不被當作嫌疑分子抓進牢去。
學術論爭應遵守起碼的遊戲規則,可論戰的雙方無論是劉心皇還是蘇雪林,均有許多違規做法。我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