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元恆冷眼看了我一眼,轉身走進臥室,呯的一聲,掩上門。
鬧劇,落場了。
我推開謙彥。
他驚惶地捉住我,「哥,你要去哪裡?!」
「我想靜一靜。」
※※※
什麼都沒想,腦袋一直處在空白中。
我只是無意識的漫步在大街上,恍然覺得,這個城市是這麼陌生,我雖然在這裡出生長大,可這裡卻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停泊。
天色漸黑,我如孤魂野鬼般晃盪了一天,最後竟然走回了酒色昇平的酒吧街。原來我的生活這麼貧乏無聊,除了無月夜,我竟不知道其它地方。
我呆呆地站在暗巷中,看著面前繁華熱鬧的境像,彷彿眼前有條分割線,這一邊的世界和那一邊的世界永遠不會交集。
背後,聽到火柴劃過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趙裕岷拿著煙,吁了口氣,「你弟發瘋似的找人,說什麼找不到人就要找到屍了。嚇得我個半死。你也真是的,出了那麼大的事怎麼也不找我?還好有人看見你,不然你弟會吵死我的。」
我轉頭對他說:「給我一根。」
他利落地點燃了一根遞給我。
我緩緩地吸了一口,許久沒有接觸過煙的肺部像要萎縮,我長長的吐了一口煙霧,經過肺部洗禮的煙霧勾勒出心臟的樣子,飄散在空中。
疲倦從心底散佈出來。
我扔掉燃燼的菸頭,對他說:「請我吃飯吧,我快餓死了。」
趙裕岷無所謂的笑笑,跟在我身後,我們走進了這酒吧街上最豪華最昂貴的酒家。
我們連椅子還沒坐暖,謙彥和李允軍就氣喘吁吁的出現在我面前。
「哥!」
「學長。」
兩人看我這副悠閒的樣子,反而說不出話來,瞪著驚疑的眼光審視我,連我讓他們坐下的聽不見。
「好了,別站在這裡當風景,不坐就滾蛋。」趙裕岷看不過眼,點著椅子讓他們都坐下。
謙彥忙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眼光不曾離開我,他緊緊捉住我的手,焦急的說:「哥,你……感覺怎樣?」
我輕輕一哂,有些無奈,更多的是茫然。
「我不是好好的坐在這嗎?你擔心什麼?」
呼吸有些困難。
「哥!」謙彥急得快要哭了,「你這副樣子,怎麼會是好好的!你笑得比哭還難看!」
李允軍按著謙彥的肩膀,低聲說:「別再說了,你看不出學長的心情不好嗎?」
我知道,他是唯一一個明白我此刻心情的人,這些人中,只有他懂。
胸前明明空了一塊,我應該是痛苦的,可除了疲倦外,我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到,所有眼前這一切似乎都是那麼虛幻不真。我不自覺地按著胸口,那裡彷彿還存著最後一絲感覺。該把那一切都深深埋藏,讓那些感覺,在心底爛死吧……
桌上沉悶得連燈光都變得灰暗。
趙裕岷長嘆了一聲。
「你打算怎麼辦?」
我看著自己的手指交錯在一起,居然有種陌生感,彷彿這是別人的手。
「怎麼辦?繼續活下去囉,找份工作,找個地方,安定下來。」
還能怎麼辦呢?就算我跳樓自殺,他都不會心痛一點。我哂然一笑。
李允軍說:「學長,我爸的公司正在請人,你可以去試試。」
趙裕岷說:「如果不想和我擠,我可以幫你找便宜的地方。」
我苦笑著說:「謝了,不過我現在身無分文,我可交不起房租。」
我全部的家當都在那行囊裡,而行囊,現在正躺在谷元恆的客廳裡某個角落。我再傻也不會跑回去拿。
這次,我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謙彥說:「哥,我身上還有七百多英鎊,你可以拿去換錢。」
「傻瓜,那是你自己的錢,你留著吧。」我摸摸他的頭,「你還要回英國繼續唸書,等你風風光光回來時,哥等你養我喔。」
我開玩笑的說完,謙彥隔著椅子抱住我,肩膀拚命聳動。
「好了,別哭,都這麼大的男人了,別讓整個酒家的人都當我們這桌是神經病。」
李允軍和趙裕岷都笑了笑,神情卻充滿憐惜。
我推開謙彥,坐直了身體,舉杯說:「今晚我很高興,有這麼多朋友陪著,就以茶當酒謝過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