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快樂。那些混蛋心懷鬼胎,一發現自己成為刺殺目標便惶惶不可終日,從前他們加在別人身上的痛苦,一一報應到了自己身上。真痛快啊,”將酒杯猛地往桌上一放,大笑道:“哈哈,真他孃的痛快!”
“但你如何判定一個人是否該殺?”
易秋樓聞言一怔,道:“這還用問?當然是他們濫殺無辜。”
“那麼,若你自己殺錯了人,算不算濫殺無辜?”
“當然不會。”易秋樓神情自負。“我所殺之人,都是有確鑿證據的。”
李淳風微微一笑,道:“譬如說我。”
“你?”想起什麼似地一拍腦門。“不錯,你不過,那是出於無奈。”
“殺人者都可說,出於無奈。”凝視著桌上酒杯,李淳風道:“若荊烈殺了我,我又如何申辯?再,莫、羽之爭,羽氏那些人難道都是罪所應得,其中會否另有隱情?”
易秋樓被烈酒麻木了的頭腦似乎無法跟上對方思路,呆了一呆。李淳風搖了搖頭,道:“罷了,不提這個。木盒誤交到尉遲手中,是故意為之麼?”
“是。負責此案的人就是我,本來絕無敗露之虞。但案件一多,風聲便緊,聖上要常中郎協助,馬周又薦了你(注:馬周其時為中郎將常何舍人),必須要有人來頂罪,平息風聲。我們便定計嫁禍給羽字系的餘黨以脫干係。不料最後,還是被你看穿。”
伸手抓起桌上酒壺,仰頭便飲,渾然不覺酒水淋漓灑了一身。手一鬆,啪地一聲酒壺落在了地上,瞪著血紅的眼睛望向李淳風。
“現在我已和盤托出。為何不通知官衙捉我歸案?還等什麼?”
“自然是等你付賬。”回答出人意料,卻又順理成章。“一罈桃花釀,啊,還有這酒壺,合計十二兩四錢。”
易秋樓一聲苦笑。“對,我險些忘了。”伸手將懷中錢袋摸了出來,往桌上一扔。“拿去!”
“承惠。”掂了掂錢袋,酒肆主人將之收入懷中。“錢帳兩訖,你該走了。”
“走?”原本頹然如同爛泥的長史吃驚地抬起頭。“到哪裡?”
不等他說完,李淳風截口道。“當然是回你自己的家,難道要住下?這裡只是酒肆,卻沒有留宿的地方。”
“你你不通知官衙捉我歸案?”
“李某是這酒肆的老闆,並不是捕快。對我而言,你只是來此喝酒的酒客。你喝了酒,我收了銀子,那就再無干系。”
“可、可是”
“既然答應了荊烈,李某自當信守諾言。”遲疑片刻,李淳風從袖中取出一隻撥浪鼓,放入目瞪口呆的易秋樓手中。“去吧,記得好生照顧他的家人。”
桃花林中,白衣道人手中長劍揮出,扁擔應手而裂。一樣東西從中掉了出來,發出金屬聲響。
“這就是那塊遊俠令?”將令牌撿起,掃了一眼,李淳風問道。
“不錯,這就是莫氏宗主交給我師尊的那一面。”死裡逃生的陳六垂手而立,眼光也看著地面,不敢與人相接。八年隱身市井的低賤生涯已將這個人徹底改變,現在,無論是誰也難將這位面相老實、滿面風霜的中年漢子,與當初羽之最得意的弟子聯絡在一起。
“八年前,師尊接到一封神秘書信,而後便帶著我們十三個人秘密潛入京城。臨行之前,他將刻有莫氏各地組織聯絡方式的令牌交給我保管,要我哪怕犧牲生命,也要確保令牌不失。這是他當年對莫宗主的信諾。後來,不知為何走漏了風聲,被朝廷官兵大肆圍捕。當時情勢危急,我們的人已死傷大半,師尊也身負重傷。他他要我要我佯裝背叛,砍下他的頭”
說至此處,陳六渾身顫抖,雙腿更是如同篩糠,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但臉上卑怯神色卻依然未變,彷彿刻板表情已深深印入了面板。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掌心溫暖,卻是李淳風。
“從此,我的性命就只為了保護這塊令牌而活在世上哪怕再屈辱、再卑賤,也要支撐著活下去這是師尊的遺命。”忽然抬頭,大聲道:“莫氏宗主之死決不是師尊所為!師尊將這令牌看得比自己生命還重要,又怎會背叛莫祁的信任?”
再次點了點頭,酒肆主人神色溫和。“我知道。”
一瞬間,這飽經風霜的中年漢子驀地跪倒,像個孩子一般伏地大哭起來。種桃道人嘆息一聲,將目光轉向遠處。一直坐在樹上的白髮少女則好奇地盯著陳六。這奇怪的人為什麼要哭呢?難道是因為吃不到糖糕?
“為了師尊遺命,不惜揹負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