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過窗戶,照在房間裡的床頭,落在床上的人的臉上。床上的人還睡得很沉,眼角微紅,臉上卻帶著安然的笑意。
似乎是正在做著一個美夢,美得讓她不想醒來的夢。
但可能陽光刺眼,刁秀兒的眉頭動了動,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間簡單的營房,沒有羅帳垂簾,只有一面土黃色的牆,甚至還有一些漏風。可這一晚,她睡得格外的好。
明明是冬天,一覺起來卻不知道為什麼,依舊叫人覺得暖和。
低頭看去,發現一張被子蓋著她的身子。
身邊,昨日的那個女將軍正抱著劍,和衣而眠。
刁秀兒的手放在被子上,愣神了片刻,抿嘴笑了一下。
她坐起身,輕手輕腳地準備將被子蓋到玲綺的身上。
可她剛拿起被子,玲綺就已經醒了過來,下意識地握住了自己懷中的劍,凌厲地抬起了眼睛。
隨軍一年的時間,讓她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她從來不會睡得很沉。
當看到是刁秀兒的時候,玲綺愣了一下,隨後眼神柔和了一些,握著劍的手默默鬆開。
“你醒了。”
“抱歉。”刁秀兒發現弄醒了玲綺,歉然地說道:“吵醒了將軍。”
手中拿著被子,又輕聲謝道:“謝謝將軍。”
目光落在刁秀兒手中的被子上。
玲綺平淡地坐起了身。
“我是習武之人,不會受寒,所以不必謝。稍等,我去給你打水洗漱。”
說完,就站了起來,推門走了出去。
刁秀兒坐在床邊,看著玲綺出門,扭頭透過窗戶看向小院裡。
外面的陽光正好。
小院裡,她見到了那個白衣先生,她也已經起來了,正坐在屋簷下讀書,白色的衣袍有些寬大,鋪卷在地上。
女將軍走進院中,那先生一手握著書,笑著同她打招呼。女將軍應過,走到一旁打水。
兩人聊著天,有些遠,刁秀兒聽不清她們在聊著什麼。
不過似乎是那個先生正在調笑女將軍,惹得她臉色發紅,手腳也有一些慌亂。
這是一個很平靜的早晨,就和每一日,在家中醒來的感覺一模一樣。
可就是這樣一個平靜的早晨,卻讓她覺得如同是做了一個今生最美的美夢。
幼時家中落難,被賣做奴婢。深鎖院牆之中,每日只能對著那高高的樓閣和牆闈。好不容易被義父收容,有了一個歸宿。
可又逢亂世,還未報恩,義父就身死於國難之中。她又落成了孤身一人,在這世上沉浮不定。
她只求一個可以容得下她的地方,然而,明明這世上這般大,她卻想不到一個能讓她去的地方。
所以對於她來說,眼前的這一副光景,真的已是再美不過。
她明白,再如何美的美夢也總會有醒的時候。
只是在醒之前,她還想做一件事。
······
讓刁秀兒洗漱完後,玲綺抱著劍坐在院子的一邊,現在她每日的早課是以參劍為主,也不常舞劍了。
“吱呀。”
營房的木門被推開,顧楠看向門中出來的人,溫聲說道。
“姑娘,你醒了。”
刁秀兒依舊穿著她那件破舊的衣衫,額前的頭髮散下,亂亂的蓋在臉上。
雖然洗漱過,可除了臉上白淨了一些之外,和昨日倒也沒有什麼不同。
“先生。”她見到顧楠,彎下身子行了一個禮。
“不必行禮了,這和你現在的打扮也不符合不是?”
顧楠笑著指了指刁秀兒身上的衣服,她行禮的時候完全是一副大家閨秀的舉止。她穿著這樣的衣服想來就是為了不讓人看出來這一點的,這麼做豈不是全沒用了。
“時候也不早了,我去叫人準備些早食來。”
顧楠說著,起身走向外面。
“顧先生。”
刁秀兒叫住了她。
顧楠的腳步停下,疑惑地回過頭。
“怎麼了?”
視線裡,女子向她走來。
女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顧楠的面前,深深地看著眼前的人。
慢慢地舉起手,搭在她頭頂上的斗笠的兩邊。
這就是她想做的最後一件事,她想記下來。無論是什麼樣子,這都是她會記住一輩子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