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差不多清淨地又剩下兩人,可慕容輝不說話,燕帝支著下頷打量他,一時間竟然各自沉默下來。
這般沉默了片刻,燕帝讓人給慕容輝賜座,慕容輝才剛坐下,謝長英便到了,燕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邊上坐得跟泰山一般的慕容輝,微微啟唇笑:“來人,賜座。”
慕容輝差點從座上跳起來。
燕帝帶笑地覷他一眼,慕容輝恨恨咬牙,卻只得安分坐著。
那邊謝長英像是感受不到這一對君臣間的風波暗湧一般。燕帝道了緣由,他便說:“稟聖上,微臣願親自前往賑災平叛,只需聖上再派一名武將一支軍隊即可。”
燕帝顯得有些驚訝,慕容輝卻站起身道:“謝翰林出身江左名門,謝家在江左一代冥王極高,之前和於松一同貪汙的也是謝家旁系,論起來,謝翰林要是去了那就如同處理家務事一般,倒是比外人得心應手些。”
謝長英微微笑:“丞相說的正是微臣心中所想,”隨即向燕帝又道,“只是微臣是文臣,地方軍隊又都出自民間,難保不與賊寇勾結,故而還請聖上親派將軍和軍隊,無論是平叛或是招安,還是賑災防衛,都可在短期內迅速解決。”
謝長英的話句句嚴絲合縫緊扣重點,可見是他心中早已熟慮了的,慕容輝本就沒想刁難他太過,此刻業已得手也就順水推舟問:“聽謝翰林這般說倒像是早就想好了的,那武將的人選謝翰林想必也在心中有數,不如說出來參詳參詳?”
謝長英也不推脫,說道:“微臣屬意兵部員外郎,嚴華嚴大人。”
他走出大殿的時候腳步有些虛浮,故而下臺階的時候扶了一扶旁邊的石欄,眼前是靜謐的湖光山色好風光,晚風吹來的微醺燥熱融化不了他心中的寒意。
可這樣子的寒意,卻又偏偏連宣之於口和表露都不能夠,人活到這個份上,縱有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又算得上什麼呢?
謝長英嘴角扯著一絲自嘲的笑,一步一頓地走下臺階。《
br》 恍惚中聽到有人叫他的,頓足回身,卻見一個綵衣宮女提著裙襬小步跑下來,待那人走到眼前,他才認出來:“你是……嚴女史?”
嚴淑君在君前也算是近身,當初採選之時能直通最後一選又堪堪落敗,這個女子身上背後也有著些背景,故而謝長英對著她還算恭謹。另外,聽說嚴淑君頗得慕容輝的喜愛,這也由不得謝長英不對她恭謹些。
嚴淑君也不客套了,徑直問:“奴婢聽說今日聖上召見大人商議賑災平叛的事宜,大人是不是推薦了奴婢的兄長?”
謝長英這才想起來,嚴華和嚴淑君是一家,“是,嚴大人再平梁王叛亂時表現得十分出色,為人又有擔當,乃是上好武將人選。”
嚴淑君卻道:“奴婢有一個不情之請,能不能請謝大人您回稟聖上請聖上另擇人選?”
謝長英不解:“為何?”
嚴淑君抿了抿唇,支吾道:“奴婢有難言之隱,但懇求大人。”
謝長英打量了她片刻,現在已是將近日暮,消散了熱度的橙黃陽光灑在二八妙齡少女的身上,女子身著綵衣腰帶佩環,石榴裙襯得她膚色明亮,佩環叮噹更增添她身姿婉轉。
心中莫名一動,謝長英笑笑說:“你來求我不如去求丞相,但凡丞相想要的聖上無一不準,你去求丞相豈不快些?”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終於完結舊坑了,以後可以專心更這邊了~~
☆、第二十六章 聖怒(中)
聖駕趕在秋闈之前回了京城,燕帝對唐家覆滅後的第一次科考十分重視,從國子監到禮部到吏部上上下下都被叮囑了個遍,眾人看皇帝鐵了心要整治風氣從源頭抓起,倒是都清正起來。
慕容輝回京後將近有一個多月沒見客,天天宮城府邸兩頭跑,燕帝對底下人的戒心十分重,謝長英原本算得上心腹卻又給派出去了,他也是新任的丞相,一面忙著公務一面還要盯著秋闈,每日都有負責官員前來彙報,簡直忙得不可開交。
稱心有時候三五日才見著他一面,一見就說他瘦了,心疼地不行,直到秋闈結束金榜公佈之後才算歇了一歇。
十日一輪休,今日恰好是十日,慕容輝本想在家中好好養養精神卻不料辰時才過便有黃門來宣旨召他進宮,等穿戴好了出門在街口又碰上柳循。
柳循和一個身著石青長衫的偉岸男子並肩走著,似乎關係極為親密,柳循一直在說話,那男子偶爾點一下頭或是應和,柳循專注地竟然連從慕容輝身邊走過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