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有細作,窺去了軍情,那可是嚴重事故。
“天竺真是個蒸籠。這裡能出產佛陀,還真是讓人驚奇,別說什麼菩提樹下。就是讓我泡進河裡,心思怕也定不下半秒鐘!”
基地副使(副司令),海軍校尉安平遠揪著自己的衣領,吐舌頭瞪眼地發著牢騷,幾乎可以肉眼看出的蒸汽正從他身上冒出。
基地正使,肩章上繡著三顆銅星的海軍騎尉白了他一眼:“所以佛陀能成佛,而你就跟猴子一樣,始終變不成人。”
這個年輕軍官身材修長,面板曬得黝黑,負手而立。如標槍一般,充盈著一股新時代軍人的昂揚感,可清秀眼眉又透出溫和優雅之氣,兩種氣質混合在一起,足以讓國中姑娘們小心肝亂顫。
安平遠瞅瞅背上滿是汗漬,臉上還一直滴著汗的同伴。低聲嘟噥道:“殿下又在哄人了,猴子怎麼能變成人……”
這位年輕的基地司令正是今年實歲二十的李克載,因第三次錫蘭海戰和後續行動有功,現在已晉升為騎尉。待這趟差事結束後,就要回剛開辦的吳淞海軍學院深造。
可這趟差事卻很是離譜,擔任加爾各答海軍基地的司令官……
就海軍而言,這種後勤職務不是野路子出身的邊緣人擔當,就是出了什麼差錯,被上面從戰艦部隊丟過來的。
李克載也確實是遭了發落,去年他慫恿胡漢山趕在英華和不列顛所締結的和約送到錫蘭前,先主動出擊,將敗逃到錫蘭的不列顛海軍徹底解決掉。
這個建議沒什麼問題,可要求他所在的戚繼光號戰列艦擔當主攻,就有大問題了。胡漢山理所當然地拒絕了他,還給皇帝打小報告。皇帝訓斥海軍老大蕭勝,說你們海軍裡有些人走上了邪路,將個人利益凌駕於大局利益之上,你得好好調教下。
於是蕭勝發下軍令,太子殿下就這麼灰溜溜地被髮落到岸上來守三個月基地。
“這是磨礪我的心性,就算我不能甘之如飴,也必須平心靜氣。”
李克載這麼告誡著自己,此時烈日當空,他臉上倒是沉靜,心中卻還是揣著一絲火氣,父皇真是陰損啊,有個這樣的皇帝老爹,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用父親小時候灌輸給他的莫名其妙的“科學”洗刷了安平遠,李克載再將注意力轉向正在卸貨的那艘商船,就覺得這艘船的船主很有些古怪。大家都是滿載著商貨而來,而這艘船卻不停卸下各式雜物,傢俱居多,就像搬家似的。
“小心哦,只是摔壞了一個角,把你們賣上十遍都賠不起!”
踏板下,一個錦衣胖子尖聲呼喝著,李克載盯著四個大包頭(天竺苦力)前後抬著的東西,觀察了好一陣,才看出那該是一張床。
舌人呼喝了一陣,再對那胖子笑道:“老爺怎麼不用吊車啊,人搬還真容易出事。”
胖子年歲也不小了,將近六十的模樣,可說話氣力很足,架勢更是攝人。舌人一句話,他回了一大段,唾沫星子噴了舌人一臉:“這是精瓷雲床!吊車?一吊就得散架!每一節床骨都是景德鎮燒出的上品精瓷細眼壺,裡面裝著的藥氣不僅能辟邪驅瘴,還能滋養保健……”
李克載眯眼,心想舌人怕也跟自己一個想法,也不知這胖子花了什麼大代價,能保著這床飄洋過海還沒出事。精瓷雲床。也虧這些暴發戶能尋出這等奢侈之法。
胖子豎著三根指頭搖晃不停:“三千兩啊!這架床值三千兩!還是定製的,光有銀子可買不到!沒這床,我能在這鬼地方睡得著覺!?”
他再用手遮住烈日,搖頭不迭:“這鬼地方!不是幫朋友。我才不來呢,就跟油鍋似的……啊啊!別動!”
話沒說完又尖叫起來,原來是舌人一翻譯,大包頭們被嚇住了,原本這床就重,現在更是挪不動腳步,床也徑直下沉。
胖子一聲尖叫。倒讓懼到極點的大包頭來了力氣,穩住了床,但怎麼也下不了踏步。
轉頭掃視周圍,這裡因為是軍用碼頭,來這裡上工的大包頭不多,都在其他船上裝卸,胖子半天沒找到多餘人手。
視線轉到李克載這卻停住了,胖子招手道:“喂!大包頭!叫你們呢。過來搭個手!銀子好說!”
李克載楞了一下,眼角瞄到兩個大包頭才恍然,不是喊他呢。不過那胖子眼力價依舊很差。就沒看到那兩個大包頭上身穿著衣服麼?人家不是勞力,是基地所屬的巡兵。
如果李克載沒在這,兩個天竺巡兵多半還是要去幫個手的,華人老爺有拳有權還有錢,可不是他們這些達利特(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