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上天要讓這世間是如此面目?為什麼做人必須得有那三個相信?
這是回答“知識分子”在未來必定要提出的問題,而對草民來說,還有另外的為什麼。
為什麼,我們始終要遭受如此苦難?為什麼,上天之下會有如此罪惡?為什麼,上天的報應總是難見?
不解答這些問題,他關於人心的論述就始終立不起來,而僅僅只能dàng起一時的雜思,鼓起片刻的熱血。
信仰,對,信仰,這個為什麼,就是在找一種信仰。
但凡信仰,先解決的就是“為什麼”的問題。儒家將自己立論的“為什麼”歸為三代,古人就是這樣的,所以你得信我。古人是大同之世,而我們是要再回大同,所以你得信我。佛教的回答是因果輪迴,所以你得信我。道教說你想成仙嗎?想的話就得信我。
“是啊,我也想知道,他為什麼問這為什麼……”
李肆悠悠出聲,在一邊壓著呼吸,生怕擾了他的安九秀出了口長氣,那嬌柔身子又要朝地上攤去。
“至於你……去給我擬一份拉丁語的商事手冊出來,跟洋人做生意有哪些關節,需要說哪些話,全都羅列清楚,做得好,後面還有任務,做得不好,嗯……你懂的。”
接著李肆丟下這麼一句話,讓安九秀呆了好半天,喜意才從疑huò裡掙脫出來,脹滿了整個身心,這是說,她可以幫著李肆做事了?這算不算接納她的一個訊號?
“還有,別luàn進我的屋子,若是再遭了關蒄的把戲,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心氣正高揚間,卻又被這話給狠狠踩了下來,關蒄在安九秀心裡已經從“xiǎo妖nv”變成了“xiǎo魔nv”,一想到xiǎo姑娘那甜甜的笑容,就禁不住要打寒顫,帶著絲悽苦的語氣,安九秀有氣無力地應了聲是。
幾天後,在新建莊學的書樓裡,聽完段宏時的講解,李肆也打了個寒顫。
好狠!
段宏時透過自己的關係,從廣州府和番禹縣那掌握了不少情況,由他多年曆世的經驗和睿智的思維,基本就把範晉所遭慘禍的全貌勾勒了出來。
事情得從管xiǎoyù,不,管源忠說起。管源忠和八阿哥走得很近,但還是株牆頭草,沒有公開投向八阿哥。而他nv兒管xiǎoyù,由八阿哥牽線,想要嫁給十阿哥作側福晉,這既是試探,又是威bī。管源忠一直在委婉地頂著,想再觀望風sè,這事廣州官場都有所流傳。
廣州知府葉旉是八阿哥的mén人,自然要替八阿哥看住管xiǎoyù。範晉早前投奔英德,就是被葉旉指使番禹知縣動了手腳。
不想範晉遇上了李肆這個大貴人,腰包鼓鼓,外加他在縣裡也有一些親友,竟然化解了這一難,又回了廣州,這就讓葉旉惱了。不知道是管源忠還是葉旉,或者二人同心,決意再處置範晉,bī他離開。可又怕影響到管xiǎoyù這個叛逆姑娘,都是在背後下黑手。這就是範晉連科試都沒透過,接著又遭上官司的原因。
“沒想到那範晉也有了你的膽氣,行事也學上了你,居然找到了番禹縣為構陷他而篡改的文書。可嘆他身邊沒有我這樣的老師,也更不如你行事周密,對背後的事情兩眼一抹黑。傻傻地徑直找到廣州府,把訴狀遞給了葉旉……”
段宏時搖頭嘆息,李肆心中就一個成語,羊入虎口。
“所以,這事就複雜了,葉旉不下狠手,葫蘆藤從番禹縣拔起,就要牽到他身上。所以……後面的慘禍,不清楚是葉旉還是管源忠的人所為,但這葉旉是首惡。三條……不,多半是四條人命……”
段宏時也在感慨下手人的殘忍狠辣。
“那麼……你是想……”
接著段宏時有些擔憂,李肆不會是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想著要為範晉去討還公道吧?
“這xiǎo子,就是這點不好,總愛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拖,可……這才是天下人的xiōng懷,真是讓人又喜又恨,唉!”
段宏時腹誹著自己這弟子。
“範晉,我對他有責任!”
李肆這麼答著,段宏時心中一聲哀鳴。
“我們的李朱綬,還少一個位置!”
接著李肆又這麼說著,段宏時也咳嗽起來,就知道……這xiǎo子最擅長的就是摟草打兔子。
“更重要的是,我想看看,在他身上,能不能找到我們的為什麼。”
李肆話裡滿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