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同學來了,全真復匆匆忙忙地從後堂迎了出來,看著狼狽萬分的田嶠,驚訝地問:“安遠兄,為何從蘄州而來?”
“魁易,一言難盡哪。”
“快請進來。”全真復將田嶠迎了進去,讓衙役端上來茶水。
喝了一口茶,田嶠說道:“蘄州秦知州貪墨鹽酒錢,我善意勸諫,他不聽,反而借我與娘子不備出外時,將數萬錢放於我家,誣衊我盜國庫錢,州里一個老役看不下去,提前通知了我,我見事不好,一路北上,逃出蘄州,卻沒有想到此廝發下海捕公文,我只好倉皇地從大山裡來到光化。”
從蘄州到光化,若拉直線,那是從黃洲到光州,關健這條直線拉不得,在黃州北邊就是茫茫無邊的大別山,幾乎都沒有道路。普通從黃州到北方,是從黃陂到安州,再到信陽,向西兜一個圈子,才能到光州,但那樣也不用到光州,直接進入京城,就可以告御狀了,將官司鬧到御史臺。
這是海捕文書所逼,從安州那邊路走不通,於是進入了大別山,順著崎嶇的山道,來到光州。並且也不能再往前逃了,光州到黃州隔著大山,還沒有接到海捕文書,再往前就是蔡州,只要田嶠一出面,必然被抓捕,然後送到蘄州審訊。到了蘄州,有理也說不清楚了,因此來到光化縣,田嶠想到他的老同學。
全真復正色道:“這麼說蘄州發下捕文了?”
“是,不過魁易,能否讓我吃一頓飯?”田嶠苦笑道。
這就是宋九以前的教導,一旦從政,只要不犯法,必須各為其主,不能相互謀私情。就象趙普木材生意也僱了書舍的學子,可鬥得那麼兇,宋九也沒有透過這兩名學子,過問趙普的賬目。不能田嶠說秦知州貪墨,全真復就一定必須相信。既然蘄州發下捕文,必須以蘄州官府的捕文為準則。
然而事情在老同學手中處理,性質必將是兩樣。
全真復招待了老同學一頓,隨後將哭笑不得的田嶠收下光化牢房,沒有通知蘄州,因為貪汙的是榷酒與榷鹽,於是將經過寫了一篇奏呈,遞向三司。
兩種說法,我不知道真假,人送到蘄州我不敢,人放手我也不敢,因此請朝廷查問。
不能算是大案子,派幾個精於算術賬目的老吏下去一查,真相就揭開了。但現在楚昭輔仍兼任著三司使,看到全真復將田嶠先關押,後稟報,覺得是一樁稟公執法的典型,因此將它上報給了朝廷。
趙匡胤也覺得很有意思,並且又想到一人。宋九。
倒也不是趙匡胤不想用宋九,確實有事。宋九研究出現難題,先沒有太在意。幾樣研究並頭並進,最後看到進展不大,幾乎一半時間呆在鋼監了。直到年底,才交出小型高爐的技術,還要繼續改進,不過它能勉強正式推廣了。但到現在中大型高爐技術還沒有完善,那個高爐建了拆。拆了建,本來就開始變形,終於在年末於半空中扭起麻花。見到不對,所有人一起逃之夭夭,然後轟地一聲,龐大的高爐趴了下去。只要不死人。就不會有言臣彈劾。它本來就打算廢棄掉了。宋九又就地修建了幾個新高爐,繼續折騰。他掏了不少腰包,國家也補貼了許多錢帛。這時候不能分宋九的心。
況且其他幾樣,似乎同樣重要。
或者趙匡胤有其他想法,宋九仍做著一個小候爺,並沒有擔任官職。
正好宋九在家裡,聽到趙匡胤宣他,立即騎馬進宮。
趙匡胤讓他坐下。問:“宋九,你那個高爐研究得如何?”
“陛下。還有一些細節微臣沒有琢磨明白,請陛下再寬恕半年。”
“半年,朕能候得,”趙匡胤道,即便趙普在這裡,也只能說這句話,這是中國鋼鐵史上最大的變革,一旦它能成功,隨著疆域增加,陸續又找到一些鐵坑,火藥的使用,宋朝課鐵量會出現飛躍性的進步,去年課鐵總量就達到了一千多萬斤,不僅是數量,還有質量,一旦高爐技術成熟,所有的鐵礦石至少轉換成了優質熟鐵。甚至若干年後,宋朝都能出現鋼鐵時代的萌芽。趙匡胤肯定不知道後世如何,但這個顯著變化還是能看出來的。
“宋九,你有一年未進宮了吧?”
“上次大食使者來,我進宮赴宴一回,不足一年,差不多十個月。”
“十個月哪,”趙匡胤有些恍惚,道:“近來朕變得漸漸多愁善感。”
宋九默默無言,趙匡胤漸漸也老了,甚至人未老,心態已老,高懷德的後妻燕國公主死,趙匡胤痛聲大哭,對左右說道,明年誕節,當罷會禁樂。也就是他的生日長春節不準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