灩。我一時忘了言語,呆站著與他對望。
恍惚間現在不是現在,剎那桃花漫天。天間一片澄透。繚斕依舊是繚斕,只是沒了那身花哨的行頭,如瀑的發僅用一根淺青色的髮帶在髮尾輕輕束住,同色衣袂飛揚。漫天花雨間玉笛清響,眸光瀲灩,姿容無雙。
恍惚間我身上的道袍衣帶隨風而揚,呆愣在青簷轉角,痴痴的望。那人放下手中玉笛,轉頭看我,極淡的唇揚起來。他這麼一笑與繚斕的笑不大一樣,面孔依稀的也不是繚斕的面孔,桃花影裡開口,嗓音淡雅清透:
“在下廖落,來此處求香。可是誤了小師傅的事兒麼?先在這裡賠不是了。”
時隔了不知多少年,再重看清那張為之執拗了千年卻早已忘記淡化的容顏,前塵往事恍然如夢。
我迷茫伸手,想再喚他一喚,碰他一碰,無奈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張口也發不出聲音,只能看著一樹桃花漸遠,那人的面龐也如曇花一現,又變的模糊不清。
不知不覺臉上一片潮溼。有人一身花香,輕輕擁住我:“子歸,怎麼了?”
我伸手揩了一下臉:“是不是下雨了?臉上好溼。”
繚斕用袖子抹掉我臉上的淚水,淡然道:“這是在屋子裡,何來的雨?”
我眨了眨眼,視線漸漸清晰,眼前的又是書房,書房窗外陽關燦爛,春華妍麗。
我道:“是了。天氣好得很。”
也不曉得是怎麼回到的房間。我插上門,一頭扎進被子,閉上眼一片黑暗。不曉得過了多久,鼻息間湧上了熟悉的花香。有人伸手攬過我,低聲喚道:“子歸……”
我“嗯”了一聲,睡著了。
夢裡一直是一片漆黑。恍惚著聽見玉笛響徹,笛音空靈悠遠。我在黑暗中循著玉笛竭力望去,只看見一抹淺青衣角,無論怎樣伸手也再抓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漸行漸遠,玉笛笛音盡散。
我的身家過往早被繚斕瞭解的一清二楚。同為明月觀的道士,他也道見過廖落一兩面。記得初從人間飛昇三百餘年時有一次玉帝壽宴,繚斕帶我同去。宴上光茂靈君玉笛獻壽曲一支。當時天庭也恰逢桃花時節,我聽著聽著又勾起了陳年往事,揣著酒罈子去桃花丫杈上坐著傷情。繚斕尋過來。那時的他瞥我一眼,輕飄飄倆字就把本仙使的秉性挖了個透心涼:“執念。”
我是執念。執念了三千多年。
三千多年的歲月太過漫長,漫長的我連那人的相貌都差不多忘了個乾淨。也記不清楚初遇他時是哪年哪月哪日,只有那年花下一瞥驚鴻,空靈笛音一曲,經年難忘。
其實在這幾千年獨自回味的時光裡我也蹭斟酌過,為一個只見過兩面的人獨守空無盡頭的歲月是不是不值。斟酌著斟酌著便不知是在斟酌什麼,於是幾千年就這麼著的空守了下來,為那隻見過兩面的人。
的確也是隻見過兩面。
第一面便是初見,道觀桃花,青衣玉笛。那人道他叫廖落,是一名商賈,經商路過此地。我傻愣愣,道我叫子歸,子歸的子,子歸的歸。他微笑,我便半晌再憋不出一句話。而後子衿不合時宜的出現,道一句師傅有命便把我匆匆拎走,再沒來得及再搭訕一句。
然後再見面,他被師傅從惡虎口中救下,血浸青紗,已然回天乏術。只來得及彎起眼對我笑一笑,瀲灩的眸子合上,就再也沒睜開過。
舉世無雙的風姿也就化成了明月觀後的一座塋塋孤墳,一塊石碑立上,自此天人兩隔。
當夜我抱著酒罈子坐在墳邊看星星,第二日便飄然飛昇。
一觀一人一玉笛一桃花一句話,兩面相逢,使得本仙使不知為何的就這麼著三千餘年念念不忘。
時光轉瞬過。而現今我容顏未改,那個叫廖落的風雅絕色的男子,卻早不知輪迴幾世,又身在何方。
記著又有一次天庭桃花盛開,夜晚我與繚斕在蕊珠宮後院廊下乘著月色喝酒下棋。竹仙在自家別宮裡竹笛一首《厥詞》,遙遙的傳入我的耳朵。竹笛也是笛,於是明月桃花下多愁善感的本仙使又開始觸景傷情,念起那淡雅清遠的淺青衣袂,人面桃花。於是繚斕見狀悠悠道:“何不去凡間尋他?總能趕上一次轉世,我又攔你不住。”
我翹著腿道:“天上人間本不該有許多牽扯,一切自是早有定數的。爺想得開,緣分擺在那裡,該是我的總歸是我的,不該是我的強留也留他不住。就這麼著的順其自然也好,和命數做對,除非我誠心要找南牆撞。”
說出這句話,我都覺得自己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