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匍匐在了地上,額頭摩擦著地面,誰也不知道她此時到底是何等複雜的情緒,但看得出她甚至哭了出來。
沒有人覺得荒謬,也沒有多少人覺得鄙夷可笑。
看著站在陽光裡的丁寧的身影,看著這名跪在他身前的強大修行者,所以人都開始明白,丁寧之所以要這麼做,是因為這是一個神聖的儀式。
帶回來巴山劍場的規矩。
這是對著整個天下宣告他和巴山劍場回來了的儀式。
從今以後不會再有人懷疑他的身份。
這就是他不殺這李皎月,而讓這名背叛了巴山劍場的強大修行者跪拜在他面前,接受他寬恕的真正原因。
四周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很多修行者看著丁寧的身影,知道這並非是他最強大、風光和令人震撼的時刻,然而就算如此,很多人的心中已經生出了修行者當如是的念頭。
如此的氣度和做派……怪不得當年有那麼多的修行者不顧一切的追隨。
陰暗的馬車裡,縐沉雲的呼吸平順了起來,他不再像先前那樣緊張,但是渾身的衣衫卻被汗水溼透。
他終於明白為何公羊家在一開始就表明了屈服的態度。
對方的級數和自己這些門閥相差實在太遠,根本不在一個層面。
有一輛馬車在李皎月起身前便快速離開。
很多人都心照不宣,那是夏家的馬車。
縐家的反對力量已經如此兵不血刃的解決,那唯一剩下的夏家,那背後的反對者又是誰?此刻又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丁寧並不心急。
他在縐莊裡停留了下來,等待夏家的迴音。
第二十章 依舊是前塵
“他這麼喜歡寬恕麼?”
夏家的庭院深處,有一片荷花池。荷花池前,站著一名青衫男子。
這名青衫男子很顯然已經久居這南泉諸鎮,連說話都帶了些南泉諸鎮的口音,然而他的衣著打扮卻是和長陵人沒有什麼區別。
確切的說,他身上的衣衫,帶著的一些配飾,包括扎頭髮的布帶,都是長陵十幾年前的款式。
他的面容也有著長陵人的顯著特徵,面孔有些方正,身姿如劍般挺拔,肩膀很寬,膚色也有些偏黃,不像楚地中部的人那番俊秀精緻。
然而他身上的氣息卻和尋常的長陵修行者截然不同。
當他微冷的開口說話間,他身前生機盎然的幾株荷花悄然枯萎,一些鮮活的氣息變成淡淡的青色氣流,最終又變成淡黑色的陰冷元氣,匯入他的掌心。
這種悄然吞噬生靈元氣的功法,即便是在大齊王朝,也被很多修行者認為是邪法。
修行這種功法,影響最大的便是壽元。
換句最簡單的話而言,強行掠奪太過駁雜的元氣入體,便很容易死的比別人早。
“既然他用這種方式帶著巴山劍場重回世間,既然他這麼喜歡公開,那我便公開見他。”
這名好像將自己固鎖在十幾年前的時光裡的青衫男子慢慢轉過身來,看著早已承受不住壓力的數名夏家門閥的人,淡淡地說道:“送我去見他。”
這句話對於夏家的人而言便是一種解脫。
一輛馬車很快的到了這名青衫男子的面前。
馬車內裡很精緻華美,但是外表卻很寒酸。
青衫男子知道夏家的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丁寧坐著很普通的馬車到了這南泉諸鎮,現在當他的身份再無異議,那既然和他相見,夏家就連馬車都不敢顯得比丁寧的馬車張揚。
夏家其實早就已屈服,早就承受不住壓力。
青衫男子並沒有在意,只是在馬車裡微微閉上眼睛之時,嘴角露出了一些微諷的意味。
兜兜轉轉,陷於糾葛的,似乎依舊是當年的那批人。
歸根究底,當年那些人的戰鬥,還在繼續。
下一刻,他的面容出現了一絲悲慼和憤怒,但隨即迅速的消失,變為漠然。
馬車車輪碾壓過的道路上,青色的草叢迅速枯黃,那些先變成青色,又變成黑色的元氣紛紛纏繞在馬車的車輪上。
馬車的車輪上的黑意初始並不起眼,慢慢變得如同有無數黑色藤蔓在不斷生長。
道路兩側的陰溝裡,不斷有氣泡泛出來。
不管馬車中這名青衫男子的面容如何冷漠平靜,但這些元氣的自然反應,卻是無法掩飾他內心的無比紛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