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有一長條鋪子,可是鋪子全都用簾子遮著門口,從外面根本看不出裡面到底賣的什麼東西,除非進去。
踏雪掀起其中一塊掛著紅鈴鐺的簾子,鑽了進去,裡面的人聽到有人進來,也不招攬,自顧自擦著掛在牆上的紫竹蕭。
「有什麼好東西不?」踏雪笑吟吟問道。
那人轉過身來,臉上布滿上了年紀的褶皺,但是脖子卻仍是白嫩的,淡淡道:「都是好東西。」
踏雪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他擦著的洞蕭上,「白衣配紫蕭,我就直接從風度翩翩到飄飄欲仙了。」
那人依舊是毫無波瀾的神情:「姜國劉剡的蕭。」
踏雪知道這個人,
兩百年前滅國的姜國,出了一個愛蕭的劉剡,一曲簫聲驚動天下,但馬蹄聲來,最後還是落得個國破家亡身死邊陲的下場。
踏雪取下蕭放在口邊輕輕吹了吹,簫聲細膩悠長,幽靜典雅,不管是不是姜國劉剡的蕭,都是把好蕭,他正盤算著跟殺價,簾子一掀,又進來兩人。
是西流和無疆。
西流個子高,隔著人群就瞧見了踏雪踏進了這鋪子。
「子游兄,妹妹,來都來了,隨意淘淘。」踏雪替店家招攬道,而後轉身跟店家比劃起手指砍起價來,店家連連搖頭。
這家店頗似古玩店,有文房四寶,書畫玉蕭,西流看了一圈,被牆上的一條劍鞘吸引了,木質的鞘身,入鞘的劍口以鐵皮包裹,無翠羽裝飾,亦無黃金鑲嵌,只有一簇古樸的花紋,沉靜內斂得近乎溫柔。
鞘身落了點塵埃,西流輕輕拂去,看到鐵皮包裹處一個小小的聶字,他放在手心莊重地握了握,而後對店家道,「這劍鞘我買了」。
店家聞言探出頭來,目光落到這劍鞘之上,這劍鞘擺在這裡三年無人問津,如今卻有人還沒問價就說要買,不由得想去看那人,卻只看到半截銀色面具。
「沒劍,一百兩,你買?」他確認道。
「買。」西流道。
踏雪也轉過頭來,看看坐擁皇宮金銀的二殿下能在這裡看上什麼,一看是一柄沒了劍的普通劍鞘,這不是買櫝還珠嗎,櫝買回去還能隨便裝東西,這劍鞘卻不行,每把劍所配的劍鞘都是一定的,單買個鞘回去也沒什麼用,莫不是裡面藏著什麼絕世的武功秘籍和藏寶圖?踏雪想,他忽然憂心起來,西流如此斬釘截鐵,這黑心店家恐怕會就此坐地起價。
可誰知,那人眼睛直直地看了西流一會兒,嘴角竟露出吝嗇的笑意:「反正也賣不出去,那就送你了,帶它去見見陽光也好。」
踏雪:……
出來時,踏雪頗有些難受,自己為了讓店家降價軟磨硬泡就差要威逼恐嚇了,最後還是一分錢沒少,這西流竟然肯花一百兩去買一個劍鞘,卻是一分錢沒花,看來這店家端的是寶物贈知己的脾性和生意經。
「這劍鞘是哪位名劍客的,裝過什麼傳世的寶劍?」踏雪好奇道,「給我說說他的歷史典故,玄機奧義唄。」
「他沒被哪個成名的劍客握過,也沒有傳世的刀銘。」西流神色溫柔而莊重,道,「它屬於一個鐵匠,姓聶,陳國人,生於兩百年前。當時陳國君主荒淫無度,沉迷酒色,養美人,信佞臣,重農稅,民不聊生。這個聶鐵匠打了一輩子的鐵,最後為自己打了一把劍,孤身北上,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混進皇宮的,只知道他最後在天洗臺上,撲身而上,拔劍出鞘。」 西流的講述驟然停在這裡,無疆有些梗得難受,她刺殺潛伏時能三天三夜不挪窩,但是聽故事十分急性子,忍不住問道:「成功了嗎?」
西流眼中露出淡淡道惋惜:「幾乎成功了,但在千鈞一髮之際,陳王抓著身邊美人擋住了自己的身軀,就那麼一個空檔,侍衛已經回過神來,一擁而上把他亂劍砍死了。」
「啊。」無疆入了戲,忍不住低呼,她原以為是個傳奇故事,華美篇章,沒想到時這樣一個殘酷的收場。
「之後他的劍被融了,劍鞘因無用而被丟棄了。」西流輕拂鞘身,道,「幾年後陳國被北洲吞併,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而它流落兩百年,如今來到這地下。」
無疆看著西流手中黑得近乎沉默的劍鞘,眼前幾乎浮現出一個畫面。
一個沉默的那個鐵匠,長著一張平凡的臉,埋頭於鐵器之間,每日在高溫的鐵爐旁揮汗如雨,一下下重複著單調的動作,「叮」,「叮叮」。街道上人來人往,沒人多看他一眼,直到有一天,他鑄了一把劍,做了把劍鞘,斂起劍的鋒芒,而後疊好被子,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