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就在這裡,”羅傑說,“他就是有本事照料自己。所以,我才認為他還活著。”
“那麼,你認為,他現在可能在哪兒呢?”格林德爾船長含著譏諷的笑說,“我猜,他正在一條美人魚的宮殿裡吧。他根本就沒浮上來,否則,那兩條船搜尋時,會聽到他大聲呼救。你大概以為他被拋到天上去了,拋得太高,到現在還沒落下來吧?”他惡毒地咧嘴一笑,接著又板起臉來。“為了你那位愚蠢的哥哥,能做到的,我們都已經做了。為了他,我們搞了一個很像樣的葬禮,從《聖經》裡頭為他摘了一些漂亮的詞句。還有海作他的墳墓。你的那位哥哥不夠剛強,吃不了苦。他沒資格幹這種營生。凡以為自己是真正的男子漢的紳士,都應當引以為誡。”
他抓住羅傑的肩膀,把臉湊近那孩子,他那些箭豬毛似的胡於紮在羅傑臉上,使他很不舒服。
“想知道我認為你哥哥出了什麼事嗎?我來告訴你吧。他知道,只要他返回船上,就得挨一頓貓九尾鞭,那頓皮鞭會要他的命。他嚇破膽了。一個人要是把膽給嚇破了,就不能保護自己了。就因為你哥哥嚇破了膽,鯊魚就把他給弄走啦。”
14、孤獨
正當船長大放厥詞的時候,哈爾,活生生的哈爾,開始面臨可能活不下去的危險。
大公鯨一直在不停地流血,等它的血流得差不多時,它非翻肚子不可,這就是捕鯨者們所常說的“鰭朝外”。它一翻了肚子,鯊魚就會圍上去,拿它當午餐,而哈爾呢,正好作鯊魚飯後的點心。
即使大公鯨不翻肚子死去,哈爾的前景也不見得樂觀。鯨魚會繼續破浪前進,一直游到遙遠的不知名的海域去。白天,它的披海浪澆成落湯雞的騎手得忍受熱帶驕陽的烤炙,但是,即使是在赤道,天黑以後,掠過洋麵的鳳還是很刺骨,大公鯨身上的騎手冷得在風中顫抖。他還得忍受飢餓乾渴的折磨,直到精神崩潰為止。到那時,他抓著魚叉的手會鬆開,他也就會滑到海里。
殺人鯨號的桅杆已經在天邊消失。眼前只有起伏的一望無垠的波浪。他感到孤獨,可怕的孤獨。
突然,他想起來了,他不是孤獨的。就在他的身下,在他騎著的這艘活潛艇裡,還有一個人。
要是這位現代喬納還活著,當他發現自己被囚禁在這樣一座活墳墓裡時,他該感到多麼可怕啊!
他會不會拼命想辦法逃出來?如果他能從鯨胃裡死裡逃生,穿過食道爬到鯨魚的口裡,他又將面臨什麼樣的命運呢?吞嚥肌的收縮會把他再次擠回他的牢房。鯨口裡的那些巨牙也會把他咬得粉碎。最樂觀的可能性是,他趁著鯨魚張嘴的時候溜了出來,即便如此,孤苦無助的他也只會成為鯊魚的口中食。
他更可能早已斷了氣,那樣,哈爾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哈爾聽到一聲深沉的呻吟,他嚇了一跳。
他真的聽到了嗎?也許,是他自己的腦瓜出了毛病?他又聽到了一聲呻吟,非常悲哀痛苦的呻吟。這時,他意識到,這悽楚的呻吟聲是他胯下的飽受磨難的鯨魚發出的。
此刻,他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再去捕殺另一條鯨魚了。
哈爾覺得自己確實聽到了鯨魚的呻吟,那並不完全是想象。鯨魚不是啞巴。它們雖然沒有聲帶,但卻能發出千差萬別的聲音。有些博物學家相信鯨魚會“說話”,或者,至少會用聲音彼此發訊號。伍茲豪爾海洋研究所曾用錄音機錄下了這些聲音。動物學家伊凡·迪·山德遜在他的《追逐鯨魚》一書中說:“我們已經知道,所有的鯨類,特別是鼠海豚和一些別的海豚,都在海底發出巨大的暄鬧聲,它們有時像牛一樣地哞哞叫,有時發出嗚咽或哨聲,甚至發出咯咯的笑聲……白鯨用不同的聲音構成了一種詞彙量很大的語言,正因為如此,海員們習慣把它們叫做‘海金絲雀,它們婉囀啼鳴,時而高亢激越,時而錚錚淙淙,如汩汩流水,時而淺笑,時而惱怒,砰砰噗噗地發出種種古怪的聲音。”
其實,鯨魚有嗓子並不算奇怪,因為它們畢竟不是魚,它們跟貓、狗以及這本書的讀者一樣,屬於哺乳動物。
幾千萬年以前,它還長著四條腿,曾經在陸地上瞞珊行走。也許,因為它的身軀過於龐大,陸地上的食物滿足不了它的需要,於是,它開始在水裡游泳尋找食物。慢慢地它越來越適應水中的生活,幾千萬年之後,它的沒用的四肢就逐漸遲化了。
在鯨魚身上仍然看得見殘餘的四肢。它的前肢變成了鰭狀肢,在每一隻鰭狀肢裡頭,還看得到鯨魚在陸地上行走那個年代殘留下來的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