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嬴讓其他後宮婦人都退下。
那些婦人走了之後,季嬴跪坐在楚王床前,“國君,你相見的人,我已經給你帶來了。”
說著,季嬴示意半夏過去。
半夏會意坐在季嬴身後。
楚王原本緊閉的眼睛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動了動,他睜開眼,眼裡沒了往日的清明和躊躇滿志,反而是濃厚的虛弱,以至於他的眼珠上都泛起了渾濁。
“是你啊。”楚王看到半夏,嘴角勾了勾,他吃力的露出一個微笑。
半夏點點頭,“是我。”
“有勞夫人了。”楚王轉頭對季嬴道。
兩人夫妻這麼多年,生育了一子一女,但是這麼多年,也沒有生起任何的男女之情。是夫妻,也更多是像一對聯盟。
季嬴頷首,她轉頭對半夏道,“你陪陪國君說話吧。”
說著,季嬴想起醫師和自己說的那些話。看向楚王的眼神不禁有些幾分哀思。
渚宮裡,能用的辦法幾乎都已經用遍了。那些作祟的鬼神也都禱祝了好幾次,也沒有見到有任何的功效,所有人都知道現在就看掌管壽命的大司命能不能放楚王一次了。
半夏也知道里頭的緣故,她其實不太想來,但兩人之前有過交情,她和季嬴的交情也不少,所以過來看看楚王。
季嬴說著從席子上站起來,把位置讓給半夏。
半夏看到季嬴到一旁的宮室裡去了,和楚王這麼對著,不免有些尷尬。
楚王躺在那裡,“寡人快死了。”
“國君春秋正盛,不要說這些晦氣的話。”半夏道。
楚王今年也沒有四十,還只有三十多歲。在半夏看來,還處在一個男人最鼎盛的時候,這個時候說死,實在是太早了些。
楚王搖搖頭,“寡人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今日來了許多大夫。寡人已經把後事給安排好了。”
“令尹之位……”楚王開了口,“是伯昭。”
“這……”半夏總有些不太好意思,令尹是群官之首,這個位置不是由公室們來任職,就是卿族之中,也得是那些資歷深厚的。
“你想要說甚麼?”楚王看過來,眼睛盯著半夏,目光之中,頗為期待。
半夏嘴唇動了動,“國君正值盛年,說不定哪日就好了。朝政之事……”半夏到底還是沒能把謙虛的話說出口。
“朝政之事,有諸位卿大夫聯手,不會有問題。”
楚王眼睛盯在她臉上,那目光如有實質,來來回回的在她臉上逡巡。半夏被他看的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其實寡人這麼多年,辦成了這麼多的大事,可是有一樁一直卡在心裡。”
半夏抬頭,她意識到楚王接下來想要說什麼,“國君,人這一生,是不可能沒有缺憾的。但是國君這生稱霸諸侯,擊敗晉國。做成了多少先君都沒有完成的事。和這個比起來,兒女情長的那些缺憾,又算的了甚麼呢?”
楚王聽後,躺在床上笑起來,之前想著她說過的那些輝煌的事蹟,笑到了後面,他搖搖頭,“蘇己啊蘇己,你真是要寡人該說甚麼才好。”
說完之後,他搖搖頭,“寡人在的時候,你想要做甚麼,只要不過分,寡人也都隨便你去了。現在寡人已經不行了,希望伯昭能保你無事。”
他說著,外面有人稟告說太子來了。
楚王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太子進來
太子今年十歲,完完全全還是個孩子,他看到半夏坐在那裡,愣了一下,才下來給楚王見禮。
半夏見太子來了,父子兩人要說話。她一個外人在這裡,實在不方便。
“你不必離開。”楚王道。
“她是你母親帶到這裡來的,不必迴避。”楚王對太子道。
太子點點頭,他坐到楚王面前。
楚王和太子說的東西有很多,國政家事。
半夏聽著楚王和太子那些話,有心擔心才十歲的太子能不能聽懂楚王的那些話。
“寡人走了之後,你還年幼,國家大事全數交給你處置的話。一來你還不足以處置那些大事,二來也難以平衡朝堂各方勢力。”
說到這裡的時候,太子忍不住瞟半夏幾眼。
“令尹是你的親族,比起你其他的叔父,他更可靠。”楚王說著重重咳嗽了幾聲,呼吸悶在喉嚨裡,如同拉風箱的響。
太子手慌腳亂,伸手去給楚王拍背。半夏看了會,悄悄讓人把季嬴請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