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是一種內隱型憂慮症的表面顯露,因此需要進行一次全面的分折檢查。我既無時間,又無錢力,或者說更主要的,是對醫生掌握病人的方法缺乏信心!於是,我說還是讓我自己想辦法對服過去吧。
痛苦顯然有真有假,我的痛苦可能是騙局;但這怎能說服一個神志清醒,體格健全的人?我的青年和童年時代既有災難深重的歲月,也有喜笑顏開的ri子,難道是某種往事的潛移默化作用造成了我對高度的恐懼?讓生活受制於隱患是不可取的,所以我決定採取家庭醫生的勸告,更加嚴格地要求自己。沒過幾天,我必須到艾德威爾德機場去,這次,我既沒有坐公共汽車,也沒有坐出租汽車,而是自己開了一輛車。我在特里博拉夫大橋上差點昏過去,一到機場就去買了一杯咖啡,但我的手還在顫抖,把咖啡撒到了櫃檯上。我旁邊那人覺得好笑,說我準是足々地消遣了一夜。可我怎能告訴他,我老早就睡了覺而且沒有喝酒只是因為害怕大橋呢?
那天傍晚,我飛向洛杉磯。著陸時,我的手錶是凌晨一點,但加里福尼亞時間卻只有十點鐘。我很累,就坐出租汽車來到我經常落腳的旅館,但我睡不著覺。旅館的窗外有一個為拉斯維加斯一家夜總會做廣告用的高大的少女塑像。她在一條光柱的照shè下緩慢地旋轉。兩點之後,光柱熄滅,但她還是繼續不停地轉,轉了整々一夜。我從未見她停止過轉動,所以那天夜裡就產生了一個疑問,人們在什麼時候給她的主軸塗換油脂,又在什麼時候替她沖洗肩頭的灰塵呢?
我對她產生了某種感情,因為我們兩個都不能休息,我還想她是不是也有家——或許有個愛坐公共汽車的母親和一個受其影響而在西皮科線路上開市內公共汽車的患jing神分裂症的父親?街對面有一家飯店,我看見一個搭著黑貂皮披肩的醉酒女人被人攙扶著向一輛汽車走去。她兩次差點摔倒。從敞開的門裡shè出的交叉光線、深夜的寧靜、女人的醉意和陪她的男人的焦慮,在我看來讓夜景更有充滿孤寂和使人厭煩的氣氛。接著,有兩輛似乎是從桑塞特大道開來的汽車在我窗下的一個交通指揮燈前剎住了車。從每輛車裡各跑出三個人,他們開始互相毆打,傳來拳頭落在硬骨和軟骨上的聲音。訊號燈一變他們又鑽回汽車把車開走了。這場打鬥,正如我在飛機裡看到的大光環一樣,有點像是新世界的象徵,但這次卻顯出野蠻和混亂的特點。後來,我記起我要在星期三前往舊金山,還打算在伯利克吃午飯。這就是說要經過舊金山——奧克蘭峽谷大橋,我便提醒自己一去一回都得坐公共汽車,就讓我事先在舊金山租好的汽車待在旅館車庫裡好了。我再次尋找害怕橋塌的原因。難道我是某種xing生活混亂的犧牲品?我的生活一直是亂七八糟,毫無顧忌的,而且生活就是我盡情享樂的源泉;然而,是不是明眼人可以在這裡探查出什麼奧秘?難道說我的全部享樂都是自欺欺人和逃避現實?難道說我真的學上了我那身穿滑冰服的老母?
正文 12橋頭安琪兒(3)
凌晨三點鐘,眼望著桑塞特大道,我意識到我對大橋的懼怕是我對當今世界的一種難以掩蓋的恐怖感的表現。我可以悠然自得地驅車穿越克利夫蘭和托萊多的郊區——經過波蘭紅腸麵包的發源地、賣野牛肉小餡餅的售貨攤、舊汽車停車場和千篇一律的建築物。我可以勸人星期天下午去享受一下漫步好萊塢大道的情趣。我還一向充滿興致地讚賞那籠罩著多亨尼大道及其枝葉蓬鬆的外來棕櫚樹的黃昏天幕,這些棕櫚樹就像一排々直立的溼拖把抵擋著烈ri的白熱。德盧思和東塞內卡都是迷人的,如果它們不迷人,那就轉過臉去。洛杉磯和帕洛阿爾託之間的險惡道路對於尋求美滿定居地的誠實男女來說倒也算不了什麼;到聖佩德羅和那一帶的海岸去也是一樣。但是,在此虛假的可取事物的鏈條中我似乎錘鍊、裝配不出代表大橋高度的那一環。實在話,我憎惡高速公路和野牛肉小餡餅。外來的棕櫚樹和千篇一律的房屋建築使我沮喪。特價火車上持續不斷的音樂聲使我的神經倍受刺激。我討厭熟悉的地貌遭受破壞。我為我看到的朋友們的苦難和醉態而深々憂慮,我憎恨所見的詭詐行為。並且,就在這大橋橋拱的最高點我突然覺悟到我對現代生活已經深惡痛絕,對那種清新、簡樸、平靜得多的世界充滿了懷念。
但是我無能改建桑塞特大道,既使可以,在改建之前我也無法開車跨越舊金山…奧克蘭峽谷大橋。我該怎麼辦呢?回到聖?博託福斯老家,穿上一件諾福克茄克衫,到消防站去玩々紙牌?村裡只有一座小橋,扔—塊石頭就可以達到河的對岸。
星期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