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一愣,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秋葉白也止住了笑意,看向他,想看看他是否在說笑,卻見元澤在月下的銀灰眸淡漠透徹如琉璃,裡面卻一片令人心驚的平靜,甚至慈和,他淡淡地道:“世間萬物,生生相息,天道迴圈,人或獸或百草魚蟲,亦不過是天地間之物,人心之貪,可食盡天下一切,便是惡虎也一樣如此,已經沒有什麼可以人為食,那麼按著天道迴圈,剩下的自然也就是人食於人了,有何奇怪。”
那樣平靜而淡然地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聽著卻讓人莫名地信服,彷彿理該如此。
但是……
周宇顰眉,冷冷道:“不,人是萬物之靈,不當如畜生一般,人食人,是畜生都不如。”
“前生不修德,做盡惡事,來生便會墮入畜生道,甚至淪為蠅蚊蛆蟲,不也是被食用和踐踏麼?”元澤慢慢睇轉動著自己手裡的佛祖,似笑非笑地道。
周宇瞬間一噎,是的,這……似乎也是如此。
但是,他仍舊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卻不知道要怎麼反駁元澤,只能勉強道了聲:“不,這是不對的。”
一邊原本一直沉默搖櫓的老鷓鴣忽然插了一句話:“我聽說以前赫赫人就是吃人的,把咱們中原人當成兩腳羊,前朝的時候常過來我中原邊境擄掠,就是那嫁過去和親的貴女,有時候也免不了被吃掉,直到真武大帝滅前朝創我天極帝國之後,設下律方都護府,那白起大元帥鎮守邊關,才讓那些赫赫人不敢放肆,慢慢的地改了吃人的惡習。”
聽到了自家先祖的名字,秋葉白微微挑眉,心中略覺有趣,她對自家的這些事情倒是不如民間的人知道得多呢。
周宇聞言,也低聲嘟噥:“那是蠻夷。”
元澤沒有看他,而是輕唸了一聲佛號,看著面前悠遠的水波,悠悠地道:“阿彌陀佛,施主錯了,蠻夷亦是人,人與人的區別,不過是心中惡念多少罷了,惡念起時,屠戮同類千萬,更甚於畜生,人食於人如何算不得大惡不過天性,。”
元澤此刻,周身都籠在淡淡的月華之間,靜謐之中更有一番不同氣度,彷彿坐在蓮華寶座上宣言佛法,與人論道的得道高僧,他的語言和音調都慈悲溫然到太具有蠱惑性。
周宇已經全然不知要說什麼了,只沉默下去,他不想再說下,會讓自己也迷惑到認為食人也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而老鷓鴣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搖櫓都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秋葉白一直看著元澤,眸光幽暗不明,她愈發的不明白眼前的人了,善惡於他而言的定義,於尋常世俗之理大不相同。
說他惡,他卻似對世間萬物,甚至路邊一草一木都似溫情慈和,她甚至見過他和草木蟲鳥說話的樣子,幾乎讓她以為草木真有靈,其容態之美與慈悲,讓人看了便只覺得心中塵世之灰皆滌盪乾淨,為人處世更多是懵懂無知。
但若說他善,不要說早已破了殺生之戒,吃遍一切葷食。只他那隻手將活人塑入木石之間,締造了出人間煉獄一般的情景還在眼前。
秋葉白看著他眉宇之間那股高華廣淨,他周身那種飄渺的氣息,讓人直想跪伏在他腳下,她心中忽然生出一點子疑惑來。
元澤,似乎真的不像尋常不懂世事的小和尚,他雖然那平日裡懵懵懂懂的,但是一旦涉及到佛法,他就全然似變了一個人,而且那些理論雖然聽著荒謬,但是卻算不得全無道理,顯教畢竟是自天竺傳入以後,早已經過無數人的改良,方才是瞭如今這種模樣。
而元澤的教旨,讓她想起那些理論甚至非常吻合佛教發源地的原教旨,具備更深奧和特定的宗教內涵。
比如密宗或者甚至更早的天竺婆羅門。
但是……
她想了想,忽然彷彿漫不經心地問:“那麼你呢,你可曾經食過人?”
元澤聞言,看著她微微一笑,平日純淨的聖潔銀灰色眸子此刻有一種奇異迷人神秘光澤,彷彿一片美麗卻冰涼月光之海:“小白施主覺得貧僧有沒有呢……?”
秋葉白靜靜地和他對視了片刻,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寒意來。
空氣裡籠罩著一層莫名地冰冷詭譎的氣息,直到元澤忽然轉過臉,垂下眸子,捏著手裡的念珠,輕笑了起來:“小白施主不必憂心,你是那麼珍貴的食材,貧僧當然不會隨便吃掉你呢。”
秋葉白看著他,半晌,微微眯起眸子,伸手擱在他的下巴邊上,慢條斯理地用指腹掠過他的唇角,淡淡地道:“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