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我們領導談話,你一個農村潑婦,竟敢插嘴!你,你給我滾出去!滾慢了,別怪我把你抓起來!”
“你抓,你抓呀!你胡幹事可以橫行霸道亂辦事,就不許我農村婦女憑著良心講道理。只許官家放火,就不許百姓點燈,你一個**的幹部,怎麼竟襲用千人咒、萬人罵的秦始皇、蔣介石的老規矩?”這個“農村婦女”用手理了理因憤怒而散亂了的頭髮,插進去站在胡幹事、尤瑜中間,怒目睨著胡幹事,真有幾分像潑婦,“胡幹事,在新社會,秦始皇、蔣介石的那一套規矩,對我這個農村潑婦不管用!我明確告訴你,這些古董全是我送給尤書記的。冤有頭,債有主,你真要找冤大頭,就找我!你把我抓起來,我還有張嘴巴可以罵,我量你也不敢做安綠山,鉤斷我的‘常山舌’!”
胡幹事原以為她是個見識淺薄的鄉間愚婦,三下五去二,他就能將她搞定。現在她旁徵博引,詞鋒竟這般犀利,有些話連他都聽不懂。他也曾讀過初中,學過歷史,他知道趙高、安綠山是什麼人,卻不明白“常山舌”為何物。他判定,來人絕不是普通村婦,來者不善,他一定得小心應付。於是他面上的冰雪漸漸溶解,化作了一灣春水,泛起了笑的漣漪:
“姑娘,這個,剛才是我的態度不好,衝撞了你。不知者不罪,請姑娘見諒,請姑娘見諒。另外,我還想請問問姑娘的芳名,你又如何擁有這麼多價值連城的古董?”
“你不必問她,就問本姑奶奶。”貌似潑辣村婦的斥罵,讓使胡幹事招架不住,本想垂手靜聽她的回答,以解開他心中的謎團。沒想到才被凶神李鬼狠狠將了一軍,半路上又殺出個惡煞似的李逵來。他循聲立即轉過去,向新房那邊張望,只見又一個紅撲撲臉蛋的姑娘,兩手叉腰,氣沖沖地向他走過來,“她與我的同年,又是我的最要好的朋友,她叫彭芳。我們又都是尤書記極要好的同學,這些是我們共同送給尤書記的。這些價值連城的古董,有些是我們從東海買回的,有些是我們在故宮博物館偷來的,其中一半屬於我。偷盜、倒賣我是主犯,彭芳她一切聽從我指揮,你要抓人就先抓我;如果你不抓我,我也不能讓你空手白費力,那麼我那一份古董就全部送給你,你現在就可以拿走!”
“你的古董要送人全由你,只是各自能分多少,我看誰也說不準。”彭芳順手從牆上取下一個鐫刻著蝌蚪小篆銘文的花瓶摔到水泥地面上,啪啦一聲,花瓶摔成四葉八塊,原來花瓶就是在普通的酒瓶上,裹上層瓷泥,捏成花瓶形狀,刻上蝌蚪小篆之後,再刷一遍清漆;瓶中插著的斑斕的鮮花,也是在白紙上略施鉛華後的剪紙。彭芳指著破碎的花瓶對紅玫瑰說,“紅玫瑰,這個花瓶中的酒瓶是尤瑜的,這瓶上的瓷泥是我捏的,只有瓷泥上鐫刻的文字、彩繪的圖案,才是你巧手製作的,你儘可以刮下來送人。‘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你巧手鐫刻繪製的只是‘毛’,不知你紅玫瑰將這些‘毛’,‘附’在胡幹事的哪一張‘皮’上?”
看到摔碎的花瓶,聽到尖刻的諷刺,胡幹事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不得不佩服這兩個貌似春花、舌如利刃的奇女子超人的智慧,他又不能不痛恨昆陽的好事者以訛傳訛、推波湧浪的惡劣行徑,弄得自己現在如此狼狽。這事始作俑者為誰,他無從查考,但自己確實是積極推波湧浪、以訛傳訛的核心人物,要不是他三番五次向高書記傳訛,又千方百計為高書記整尤瑜定計,他又怎麼會來查這等糊塗案?他也恨李健人這條滑泥鰍,書記要他掛帥,他臨陣脫逃縮了烏龜頭,他才自告奮勇當拳頭。不然,又怎麼會造成這種尷尬局面,最終使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過他又想,他也是地區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被個死右派的老婆批得體無完膚,這口惡‘氣’他怎麼也不能‘忍’,自己發出的聲音,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吞’。官大一級,如壓泰山。我官家就是可以放火,你百姓就不能點燈,難道你小百姓的胳膊,還能扭過我的大腿?於是他又盡褪尷尬狼狽的顏色,露出狼的兇相,揚起高傲的頭,大聲斥責道:
“彭芳,你是什麼身份,難道你不知道?死右派的老婆,屙了一褲兜屎,自己還不知道臭!不說實話,竟敢胡言亂語騙領導,這不是明目張膽地反對黨?”
“胡幹事,明明是你在說胡話、胡幹事,指鹿為馬,硬栽我們自做的工藝品是古董。彭芳摔碎一件,無非是想分清我佔‘古董’的份額有多少,無非是要證明你一口咬定這些‘古董’是酒瓶,你們的罪惡的目的無非是要栽贓陷害尤書記。我還得告訴你,不只這些‘古董’是酒瓶,那邊大客廳的馬蹄足會議桌也是用四張飯桌拼成,然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