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地提出了全縣的工作重點是保命。上山採野菜,下水撈魚蝦,成了大家的首選,大田集體勞作,業已成了右傳第二章(。dushuhun。)。早稻就要收割了,有的禾苗豎立在田中還未散葉,猶如扇子把,禾穗頭上三粒谷,昂首望天不低頭,猶如野地裡長的狗尾草。是到收割稻子報產量的時候了,他能報多少呢?實事求是,要求群眾核實產量上報,每畝就那麼三五百斤,在反右傾運動還甚囂塵上的時候,那不是自己將自己釘在恥辱柱上;仍像過去那樣虛報浮誇,那麼,這半年來對幹部群眾進行的實事求是的教育,不等於白搭,那豈不是自己又重蹈機會主義的覆轍?但是,堅持真理,他的上級,特別是當前他的頂頭上司高達,豈能放過?他也曾想過革命先烈曾說過的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話,準備與真理同進退,共生死。但是他又想到,他被人DD,下了地獄,在左傾機會主義的暴風驟雨之下,老百姓就少了一把遮風擋雨的傘。此刻,他想起了韓信受胯下之辱的故事,也記起了《孫子兵法》中也說過避其鋒銳,擊其惰歸的話,覺得俗話說的人在矮簷下,不能不低頭,還是很有道理的。如今他為了避開左傾機會主義的勢不可擋的鋒銳,稍微弄虛作假一回,應該也是明智的選擇。可是具體做起來,他覺得犯難:由下面報,實事求是報的產量太低,過不了關;自己憑空報個數字,這不符合他一貫倡導的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作風。他想得焦頭爛額,還是一籌莫展。最後,他想起了尤鵬,覺得他這些年來的工作機動靈活,上面傳達下來的不切實際的政策,他有一套切合實際的對策。他應該向這位高明的老師學習。於是他決定成立兩個早稻收割驗收組,一個由尤鵬任組長,他想他一定會不負眾望,報上個理想的數字;一個由成大山縣長任組長,他的牛性子,犟脾氣,決定了他不會虛報浮誇。而他們兩個思想接近,關係融洽,他們定會報上個上下都能通得過數字。
接著,左林召開了檢查組會議,大家充分討論之後,覺得由下面自報,會像過去那樣,牛皮吹上天;逐個單位檢查,沒有這麼多的人力和時間。於是決定採取由下面自報和上面抽查相結合。縣裡組織兩個檢查組,進行抽查。昆陽縣地跨昆江,上游依山傍水,往下濱湖。十四個公社,河南河北各七個,由每個公社選出一個檢查點,讓檢查組驗收;兩個檢查組,循昆陽河南北兩岸往下走,先山區後湖區,七天檢查完,第八天向縣委彙報。河南組,由成大山縣長率領,河北組,尤副書記掛帥。具體辦法是:先選定一丘典型的豐產丘,再現場收割曬乾,車幹揚淨過秤。檢查完後,評出先進,樹立典型,上報地委。左林還特地關照成縣長,意味深長地說:
老成啊,我們長期處在領導崗位,對下情瞭解不多,還是尤鵬處在基層,水裡泥裡,長期和群眾滾在一起。我們要好好向他學學。這次檢查驗收,這點尤其顯得重要!然後宣佈散會,檢查組即刻出徵,當天即下到生產隊。左林知道,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再讓大家討論領悟,他的把戲玩穿了,難堪倒沒有什麼大不了,讓別人抓住把柄,給人以口實,這才是最糟糕的事。
檢查組如期下到了生產隊河南組,成縣長親自動手,割稻,打穀,晾曬,車谷,過秤,進倉,忙得汗泡水流,喘不過氣來。檢查了好幾個公社,個個公社產量很低。這哪裡是什麼大躍進,簡直是大倒退!縣長掌握了具體產量,粗眉更粗了,嗓門更大了。他咒公社幹部沒幹勁,罵檢查組成員是飯桶。可是,咒罵無法改變現實,下一個公社的產量仍然很低。他想,如今左書記不搞瞎指揮,也不強迫命令,讓自己放手幹,可是,餓昏了的老百姓出不了力,生產弄得如此糟糕,這怎麼能與總路線精神對上號?作為縣長,是生產的第一責任人,他怎麼向上級交差,怎麼向百姓負責?浮誇虛報,他又覺得與自己的剛性子格格不入,但不稍稍拔高,就會被人踩入泥底。為了這個,幾天來,他寢不安枕,食難下嚥,形容憔悴。
河北組的尤鵬,他卻心裡亮著盞燈。他知道,左書記一向重視理論與實踐結合。如果確實要動真格,書記早就下到了田邊地頭,親自解剖麻雀,掌握第一手資料。如今他不親自下來,就是說他不想得到真實產量的彙報,示意要下面虛報。至於要虛報多少,他心中早已有數。這個數字不能水分太多,把小貓畫成了老虎;也不能丁是丁,卯是卯,武大郎就是武大郎,最多隻能讓他穿高跟皮鞋,決不能將他無限制地拔高,變成英俊的武松。尤鵬心中有了底,心裡就不急。他下到生產隊後,分配調查組兩個成員巡視搶收,要求務必做到顆粒歸倉;兩個協助曬穀過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