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些衣布,司季夏覺得好似有什麼在輕撞著他的心口,有些悶,卻又帶著溫暖。
冬暖故卻是在這時送開了他的手,拿起石桌上那件袖口正縫到一半的短襟布衫,輕輕抖了抖後要拿到司季夏面前,卻又在剛剛抬手時想起了袖口上還掛著針線,便又坐了下來,順帶拉著司季夏也在她旁邊空著的一張石凳上坐下,邊道:“還差這袖口一點點縫邊就好,平安稍等我一會兒。”
司季夏坐在冬暖故身邊,看著她動作緩慢地一針一線給袖口縫邊,看著她微垂的眉眼裡盡是認真,看著她十指指尖上的一點又一點針扎後留下的紅點子,心中感覺不知當如何言說,一半是疼,一半是濃得深沉的暖意。
他的阿暖,不會下廚,不會針線活,似乎姑娘家該會的事情她都不會,可她卻願為了他學下庖廚,願為了他拿起針線,甚至願意為了他想要習武,他知道,她是為了不成為他的包袱。
可就算她做出來的東西再難吃,他也覺得是他這一生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就算她的針線活再如何蹩腳,他也覺得她縫補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是最溫暖,就算她不會下廚又如何,就算她不會女紅又如何,就算她不會武功又如何,這些事情,他會就行,就算所有姑娘家該會的事情她都不會,他都不介意,他永遠都不會覺得她會是他的包袱。
相反,他覺得她是他的陽光,能照亮他整個生命,溫暖他整個生命。
雖然冬暖故這一個多月來都一直在練習針線活,雖然她在摸索中也掌握了一些方法,然她動作還是很緩慢,並且還是會扎破手,只是沒有剛開始時扎破得那麼頻繁而已。
司季夏看著看著,看著冬暖故已經第三次扎破手了,終是忍不住出聲道:“阿暖,我來吧。”
看著冬暖故的指尖冒著血點子,司季夏覺得那血點子像是從他心上冒出的一般,讓他心疼。
“不用。”冬暖故用拇指捻掉指尖的血點子,毫不猶豫地拒絕,“馬上就好,差幾針而已,平安坐著就好。”
司季夏還想再說什麼,但看著冬暖故那極為認真的模樣,終是什麼都沒有說,只安安靜靜地坐在她身旁,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為他縫製衣裳。
是的,是為他縫製的,因為這些衣布的顏色,都是他穿慣了的黑灰色。
阿暖的女紅那麼差那麼差,做這些……當是用了很長很長時間吧……
司季夏將目光緩緩移到了滿桌的布匹上,眸光柔且沉,就在這時,冬暖故忽地站了起來,笑道:“好了。”
冬暖故將手裡的針扎回到線團上,將手中已經縫好了的衣裳輕輕抖了抖,有些興奮地喚司季夏道:“平安快試一試。”
司季夏隨即轉頭看向冬暖故,見著她微微舉高了她手裡已經完成了的衣裳,眸子裡滿是瑩亮的笑意,帶著難掩的期待與興奮,不畫素日裡靜淡如和風的她,倒更像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小媳婦。
“好。”司季夏也笑得溫柔,緩緩站起了身。
還不待司季夏站直身子,冬暖故便迫不及待地去扒拉下他的外衫,然後將她縫好的那件衣裳給他套上。
如今的司季夏已是習慣了將他空蕩蕩的右邊袖管曝露在冬暖故的視線裡了,再沒有了初時的緊張與不安,冬暖故亦沒有了初時的那般刻意避開他的右臂,不碰也不談,現下就算是她碰到司季夏的右肩或是抓上他的右邊衣袖,她都沒有什麼異樣的反應,司季夏也亦然。
在這樣的冬暖故面前,時常讓司季夏覺得他有著一個完整的身體,讓他覺得他和旁人根本沒有任何差別,因為在冬暖故眼裡,他似乎從來就不是一個殘缺的人。
而現下的司季夏也沒有再說什麼“我來就好”的話,冬暖故幫他套上衣裳,他便只是配合地抬了手讓她好將袖管套到他手臂上而已,其他的便任由冬暖故幫他整理。
待把衣裳套到司季夏身上後,冬暖故一邊將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打量,一邊像是自言自語般道:“衣袖好像裁得長了,不打緊,幸好是長了不是短了,待我再往裡別別重新把衣袖縫定了就好。”
“嗯……衣裳整體好像有些寬了,應該也不要緊,平安也要長胖的,屆時胖了也能穿得下。”冬暖故往後退了一步,忽地又重新走上前,扯了扯司季夏的衣裳下襬道,“嗯?好像這下襬縫歪了,長短有些不一,這應當也不要緊,我還縫了腰帶的,屆時綁上腰帶把衣裳往腰帶裡塞塞,應該就沒問題了。”
冬暖故自說自話,不問司季夏意見也不待聽他說話,說著便又提過石凳上半開的那隻包袱放到石桌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