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季夏只是靜靜地面對墳冢跪著,半晌過去,他才拿起一張紙錢在蠟燭上點燃放到地上,接著快速地從堆放在他身旁的紙錢堆裡拿起幾張去接火不讓火熄滅,待確定那小小的火堆不會熄滅後,他才將紙錢一張一張慢慢地投進火裡。
他保持著跪坐在地的姿勢,有風吹過帶起紙錢燃燒過的灰屑飛到他身上,黏在他的神色斗篷上,像沾了一身的雪花。
“這是我阿爹。”就在冬暖故認為司季夏就這麼靜默著不會與她說上一句話時,只聽他淡淡地開口了,聲音很輕,下一刻便隨風而揚,消散在風中,“今天是他的祭日。”
司季夏的聲音沒有多少溫度更沒有起伏,卻讓冬暖故的心驀地一顫,有些震驚地看了墳冢前豎著的那塊木牌一眼,隨後把目光定格在司季夏身上。
方才他說,這墳冢裡躺著的是他……父親?他不是羿王府的世子麼?那他的父親不應該是羿王爺又怎會是這座墳冢?
冬暖故緊緊盯著司季夏的側臉,眼神有些冷,眉心蹙得有些緊,司季夏……你身上的謎,究竟有多少?
不知為何,冬暖故覺得他的話不會有假,又或者說她覺得他對她說的話不會有假,而真這般說來的話,昨夜他們落腳的小院小屋,應當便是他的“家”了,因為那裡有“平安”,而這塊木牌上也有“平安”。
那平安這個人,便是他?
平安平安,這是他在這個“家”的名字?
然不論冬暖故心中如何猜測,司季夏的話也就止於此,沒有打算再解釋什麼,只靜靜地將紙錢慢慢地放進火中。
火光在冬暖故眼中跳躍,漸漸地,她舒了微蹙的眉心,也退了眼裡的震愕,反之重新在他身旁蹲下身,也拿起紙錢慢慢往火裡投,一如之前每一次一般,只要她稍稍靠近他,他的身子便會驀地僵直緊繃,這一次也不例外,然這一次他沒有急著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只是看了她一眼後繼續燒紙錢。
冬暖故的態度也是平平靜靜的,依舊沒有任何話想問他,就像他方才的話沒有引起她的任何疑問及震驚般。
冬暖故的心情並不差,儘管心中對司季夏有不解有疑惑,因為她覺著司季夏似乎願意與她多說一句話了,畢竟方才的那句話不是面對任何人都能說得出口或者願意說出口的,那是一句能讓南嶺掀起大波瀾的話,倘被別人聽去,後果會如何,無人料想得到,而他卻是對她說了。
他不懷疑她不怕她把今日的所見所聞告訴有心之人?還是說……他相信她?
他不是連話都不願與她多說?又為何會這般相信她?
冬暖故覺得,她根本琢磨不透司季夏的心。
寒風冽冽,吹飛了紙錢燃燒過後的灰燼,飛揚了滿天。
司季夏終於站起身,對著墳冢深深躬了一身,這才轉頭看向冬暖故道:“阿暖姑娘可要再休息一會兒?”
冬暖故微微搖了搖頭,他才又淡淡道:“那現在便下山去了,天黑之前能回到鎮上,阿暖姑娘可能行?”
冬暖故溫溫笑著點了點頭,司季夏便收了地上的包袱,站起身後道:“下山不往來時的路回了,那兒遠,換條近些的道,只是會有一小段路比較難走,阿暖姑娘跟好我就行,若是按來時的路下山只怕天黑之前回不到鎮上。”
冬暖故覺得這是嫁給司季夏這十多天來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不是因為其他,而是為了提醒她下山的路較近卻不大好走。
他似乎依舊不願與她並排行走,就像他不願與她共桌吃飯一般,是以下山如同上山時一般,冬暖故只是跟在司季夏後邊走著。
司季夏會適時地停下讓冬暖故歇歇,問她渴不渴,若是她點頭,他便會給她遞來水囊,等她喝了之後再把水囊收回包袱裡,再等她歇夠了才繼續往前走。
走走歇歇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到了司季夏所說的難行處,其實也並不算有多難行,只是路面頗為陡峭些,且周圍可供攀扶的山石樹木很少,是以使得這段將近有二十里的陡峭下山路顯得十分難行,若是上山還好,實在難行處可以攀著路面上突起的石塊藉以能繼續往上,下山的話只要慢行些小心些也不會有何大問題,再不行的話頂多也是往下多滑幾步,只要能及時站穩腳也絕不會一滾而下。
不過因著昨日下過雪的緣故,此時的山路面上有些溼漉漉的,似乎只要走得稍微不小心便會摔滾下去一般。
司季夏在這溼滑又頗為崎嶇不平的山路最頂端停住了腳步,在深深地看一眼一直陡峭而下雜著碎石荒草的路面後轉頭看了冬暖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