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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盡歲月縱情賓士吧!”

當我們飛奔衝出陵墓,那群烏合之眾,在寒冷的大雨中,驚慌失措四處潰散;群龍無首的他們,在十分困惑無奈之中,注視我們遠離聖嬰公墓,走近人潮洶湧的巴黎街道。

不多久,我們偷了一輛馬車,馬車駛出城外,往鄉間而去。

我毫不容情的趕驅馬匹奔騰,然而身體卻疲憊不堪,那種超乎自然的氣力,似乎只不過繫於一念。在每一個叢林於路邊轉角,我忐忑不安,唯恐那群贓兮兮的妖魔,又會再一次包圍上來。

無論如何,我用盡心力,從鄉下客棧那裡,設法取得尼克所需要的食物和飲料,還有供他保暖的毛毯。

我們抵達高聳塔樓之際,他早已不省人事;我抱著他爬上樓梯,來到梅格能最早帶我去的頂樓小室。

他的喉嚨青腫,那些妖怪吮吸的傷痕猶在。我讓他平躺在稻草床墊,雖然他沈沈入睡,我仍能感受到他的乾渴之苦,正如梅格能吸我血之後,那種 乾舌燥的可怕感覺。

當他醒來之後,多的是酒可以喝,多的是食物可以吃。我知道——如何知道我可不清楚——不管如何,他絕不會死去。

他白天醒來時會如何呢?我很難想像。一旦小室的門鎖上,我知道他一定安全;不管他曾經怎麼看我,也不管將來他怎麼對我;反正在我入睡時,絕無任何凡人,得以自由在我的巢穴走動出入。

莫名其妙的,我覺得自己有如凡人,在他的睡夢中走來走去。

我依然痴痴望他,輕聽他模糊混亂的夢——在聖嬰公墓的恐怖夢境。卡布瑞走進來,她剛剛去埋好那個可憐的馬童;此刻,她的頭髮糾結成團,充滿細碎柔和的光澤,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蒙塵的天使!

她低頭看著尼克,半響之後,把我拉出房間。在我鎖上門後,她帶我走到底下的墓穴,在那裡,她伸出雙手,緊緊攬住我,抱著我,看來她也是筋疲力盡,幾近崩潰邊緣。

“聽我說——”她終於開口,身子稍稍退後,只是手仍托住我的臉。“等到我們一覺醒來,我們要馬上送他離開法國,沒有人會相信他所說的荒誕不經故事。”我沒有回答。她的理論或是意圖,我幾乎難以瞭解,我的頭腦一片茫亂。

“你可以跟他完傀儡戲,正如跟老瑞諾的演員一樣。”她說:“你可以送他到新大陸去。”“睡吧!”我輕輕低語,輕吻她張開的嘴。我眼睛緊閉地抱著她。我似乎又看到墓穴,聽到他們詭異非人類的聲音。這一切硬是無休無止,絕不饒我呢!

“當他走掉之後,我們再來討論別的事——”她冷靜地說:“也許我們可以一塊兒離開巴黎,在別處一陣子……”我離開她,轉身走到石棺,倚在石棺蓋旁邊休息了片刻。自從成為不死幽靈以來,這是第一次我渴望墓穴安靜無聲,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左支右絀。

她好像又說了些什麼話。別做這件事,她是這麼說嗎?

醒來時,我聽到他在大呼小叫。他在撞打橡木的門,咒罵我把他當成囚犯。他的叫聲充滿了整個塔樓,他的氣味從石頭的牆穿透過來。芬芳可口!哦,多麼芬芳可口!那種新鮮血於肉的氣味!他的血於肉!

她依然酣睡。

別做這件事!

怨恨交響曲,狂暴交響曲,音符似從牆壁傳過來。且把哲學理論拉開,納入恐怖影像,納入苦惱折磨,再以語言包裝起來……

走上樓梯,我好像被捲進他吼叫的旋風裡,捲進他芳馥的氣味裡。

所有溫馨的回憶,點點滴滴全混雜在一起,小木桌閃耀的下午陽光,紅色的美酒,小火爐的煙霧瀰漫。

“黎斯特,你聽見我的聲音嗎?黎斯特!”拳頭捶打在門上的轟隆聲。

兒時的童話故事,一幕幕在腦海浮現:巨人說,他在洞穴裡聞到有人類的血氣味。魂不附體!我知道巨人就要去找生人了,我聽到巨人追蹤人生而來,一步追近一步。而我就是那個膽戰心驚的生人吶!

景象淡出。

煙、鹽、肉,還有動脈的血!

“這是女巫廣場,黎斯特,你聽見了嗎?這是女巫廣場呀!”我們倆之間的老秘密,如樂句在發出晦暗的顫音;我們的摯愛情誼,我們的相知默契,我們的內心感受,還有女巫廣場之舞!你能抹煞嗎?發生在我們之間的每件事?你能抹煞嗎?

讓他離開法國,送他去新大陸。然後呢?往後一輩子,他會是一個還算有趣,卻挺惹嫌的凡夫俗子;自承看過鬼魂,從早到晚談個沒完沒了,根本沒人相信的話。這一來他豈非更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