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陸希言換了一身灰色長衫,頭戴一頂黑色禮帽,手裡提著一隻皮箱,手裡拿著一把雨傘。
叫了一輛人力車,悄默聲的就去了河內火車站。
窄軌列車的空間確實要狹小一些,臥鋪都是敞開式的,中間一條過道,鋪位都在兩邊,唯一的好處,就是靠窗。
餘暉給陸希言訂購的是普通臥鋪車廂,環境自然差一些,但總比硬座好多了,起碼可以躺下來休息。
再說,這一路他也存心考察一下有關滇越鐵路的實際情況,它的承載重量和貨運能力等等。
自從日本人把出海口岸佔領之後,國外援助中國的戰略物資就只有走陸路了,北邊蘇聯的援助走新疆那邊,南邊歐美等國的物資已經開始走滇越鐵路和滇緬公路了。
這兩條物資運輸線已經成了重慶方面抗戰的生命線了,不但無比繁忙,而且還開始了滿負荷的運轉。
從國內出來的鎢礦石、桐油等歐美所需的戰略物資運出來,換成國內需要的橡膠和石油等必需物資,再透過鐵路運回去,支援國內抗戰。
列車內的空氣十分汙濁,陸希言開啟窗戶,吹進來一絲冷風,這樣氣味就淡了不小,也好受多了。
列車的速度並不快,大概每個小時四十公里左右,每到一個站還有旅客下車和上車,早上八點鐘的火車,到了晚上十點多,才到了安南邊境最後一站,老街!
在老街需要停留兩個小時,因為接下來就要進入中國境內,所有人都要從車上下來,辦理通關手續之後,才能繼續上車。
這裡非常繁忙,即便是深夜,也跟感覺到空氣中的熱力,那停著一列列裝運貨物的車皮,有滿的,也有空的,鐵路工人給機車加煤,加水,忙的腳底下如同踩著風火輪似的。
戰爭也催生了經濟的頻繁交流和畸形的繁榮,未來這條鐵路線還會更加繁忙,更加繁榮。
“上車了,上車了……”
陸希言的通關手續很簡單,他持有法國護照,又沒有攜帶任何違禁品,檢查人員很順利的在他的通關手續上蓋上了一個藍色的“透過”大印。
更多的時間,他都在觀察車站內外的情況。
“先生,您慢一點兒。”
“謝謝。”
再一次上車,回到自己原來的鋪位,列車開動,終於又要再一次踏上祖國的土地了。
列車到了國內,速度似乎加快了不少,從老街到河口,再從河口到昆明,列車一路飛奔在蜿蜒曲折的崇山峻嶺之中。
陸希言的心情是逾越的,祖國壯麗雄渾的山河,他還是第一次坐在火車上,親眼能夠看到。
天放亮後,他就再也沒有合上眼過。
飛速而去的樹木,遠去的鄉村,城鎮,還有衣衫襤褸的百姓,他們看上去過的很苦,可臉上是能看到笑容的。
國家積貧積弱,就更需要人去努力,去奮鬥,去改變貧困落後的面貌,不被人壓迫,欺辱。
每到一處,停留總是短暫的,陸希言這一路上是走馬觀花,也算是收穫滿滿,看到了不同於報紙和小說中描述的不一樣的景色。
這是我的祖國,我的母親,無論她是美麗,還是醜陋也好,都是要用生命去守護的,這才無愧於一箇中國人。
昆明,雲南首府,是滇越鐵路的終點。
列車在傍晚五點多停靠在昆明站,車站月臺上擠滿了來接人的人,陸希言一襲青衫,一手拎著皮箱,一手拄著雨傘下車來。
昆明,四季如春,是個適合居住的城市,陸希言第一次來。
站臺上人頭湧動,一眼望去,接人的牌子一個接著一個,也看不清楚,隨著人群一路往出站口移動。
終於,在柵欄口看到一個帶著鴨舌帽,穿著吊帶裝的年輕人手裡高舉著“接餘暉”的牌子。
陸希言快步走了過去問道:“兄弟,接人呢?”
“是呀,您是?”
“我就是你要接的這個人。”陸希言面露微笑,“是沈少爺讓你來的吧?”
“餘先生您好,我叫嚴小寶,您叫我一聲小寶就可以了。”嚴小寶馬上放下牌子,伸手過來,要幫陸希言提箱子。
他給拒絕了,雖然箱子裡沒什麼東西,但他不願意讓別人給他提東西。
從出站口出來,馬路牙子上停著一輛黑色的蒂斯勒的汽車,背靠車頭,一個身穿皮夾克,戴墨鏡的年輕人仰著頭,吞雲吐霧,一副愜意的模樣。
“少爺,餘先生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