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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戚世忠這才拖長了嗓子:“哼,就憑你我昔日的交情,有必要衝我打幌子?好在是個丫頭,要是是個帶把的,你要留在內廷可就沒那麼容易……準備怎麼打發呀?”

曉得今時不同往日,戚世忠這個人心辣手狠,恩是恩、仇是仇,有一還報一還,恩惠從不多給。吳全有瘦高的身軀半拘著:“先養上幾年,過幾年歲數大了叫陸安海帶出宮去。”

戚世忠臉色不好看:“你也不見得是個愛摻和事兒的人,從前我想抬舉你,你是三番五次的推搡。今次倒樂意幫那老太監收養穢種子,給你什麼好處?”

吳全有扯著嘴角,親自上前沏了杯茶:“哪能呢,戚公公要有什麼吩咐那還不是就一句話?老弟定當盡心竭力馬首是瞻。”

他這話一說,便意味著把自己伏低了,從此兩腳摻進泥窩,再別想置身事外。

戚世忠這時才轉臉看向小麟子:“都有什麼天分啊,看著嘎伶仃的。”

吳全有招手叫她過來拜見戚爺爺。

小麟子心裡其實是怯懼的,這大太監蟒袍上像爬著條蛇,眼睛也陰勾勾的叫人不敢直視。但還是剛強地走過來,兩膝蓋著地,恭恭敬敬磕頭叫了聲:“戚爸爸,奴才給戚爸爸請安。”

戚世忠一口茶嗆在喉嚨:“噗,你剛才叫了我什麼?”

“叫爸爸。”小麟子不自覺抿起腮,不曉得哪句話說錯了,有些惶促地看著吳全有。

吳全有心裡暗罵老太監混賬,當他戚太歲是好巴結的?人人都似他稀罕那一聲爸爸?

連忙遞上一隻紅盒,裡頭裝著一枚白玉瓷的小盅:“這是小伢子特意孝敬給公公的。”

戚世忠開啟來聞一聞,是烏龍茶捻出的茶粉,調了點奶末子,清甘中帶著一抹淡淡奶香味兒。他面色稍霽,問吳全有:“是你教給她的?”

問的是那聲“爸爸”,吳全有偏作是不答。只訕笑著自嘲:“我哪有那能耐,都是她自個調的。貫日總聽我說戚公公的威風,打心眼裡崇拜著您呢。”一邊說,一邊笑臉看向小麟子,暗暗用眼神震懾,生怕小東西忽然一緊張尿溼了褲子。

戚世忠上下掃量著小麟子,三四歲把規矩做得有板有眼,穿一身簇新小太監袍,烏眼珠子櫻桃小口兒的,清靈勁只覺哪裡面熟。他一時想不起來,便吊長著太監嗓子:“倒是生得討巧……你是姑娘啊還是小子啊?”

小麟子聽不懂意思,抿著小嘴巴。見他直勾勾剜著自己,只得細聲慢氣道:“我是小太監,太監生來為伺候主子,得當牛做馬。”

吳全有在旁低聲解釋:“沒告訴過她自己是姑娘,不識得雌雄哩。”

戚世忠便靠回椅背,半眯著眼睛假寐:“……聽著,爸爸可不是亂叫的,小心掉腦袋。起來吧。”

這便是應了她留下來了。吳全有連忙叫小麟子磕頭:“還不快謝戚公公賞飯吃。”

“是。謝戚爸爸賞恩典~”小麟子腦門磕著地板,砰砰地磕了兩個響頭。腿跪酸了,這才鞠著身兒爬起來。

紫禁城落日黃昏西掩,在紅牆圍攏的院子裡打出一片清寂。吳全有抱著小麟子出院門,戚世忠又對著他背影吩咐一句:“眼下宮裡朝外眾說紛紜,都說中宮會有動盪,你那御膳房更要擔十二萬小心,別弄出三年前那種渾事來。”

“差事上公公只管提點,我能做的定當盡心竭力。”吳全有步子微頓。

抱著小麟子走出來,陸安海已靜悄悄候在外頭,看見小傢伙腦門上磕一片紅,肉疼得不得了。吳全有用眼神瞪他,陸安海囁嚅著說不放心,跟過來看看。

跟過來看看?那髒啞巴狗倒把他打好的小包袱都叼來了。

“吊眼瓜子老沒眼界!”吳全有陰臉損人,心中到底舒了口氣。

自此小東西就算是在宮裡光明正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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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像是天生對廚灶有緣,但能叫她呆在御膳房,就沒有比這更開心的。從前宮門下鑰,陸安海清早進宮瞧她,都還攥著她的關公爺在小炕上睡呼呼;如今大早上天沒亮透,就看見她穿戴整齊,規規矩矩地立在清晨朦朧的光影裡候自己。

杵在灶膛旁看大廚爺爺炒菜,墊在小凳子上看師傅切絲,一看能看個半天,一個蘿蔔一個洋蔥都叫她著迷不已。早前惶喜勁兒沒過,生怕隔幾天又把她拉回去關著,不是困極了不肯走哩,叫幹活兒沒有不殷勤。煲湯的喊她:“小麟子誒,給拿根蔥。”小腿窩子跑得比誰都快,呼啦啦就給遞過去了。叫拿蔥沒有拿成蒜的,叫拿鹽巴也沒錯拿成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