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言道:“康妃喝的藥膳裡有當歸黃芪和地黃,這是給大齡婦人安胎用的補養,康妃連日時常在用它,可是肚子裡懷上了小弟弟?”
他說得很有些窘迫,說話間不自覺地垂下眼簾。
錦秀聞言詫然一怔,千萬沒料到自己瞞得這樣緊,最後竟然是被個八歲的男孩第一個洞穿。怕不是這宮廷裡誰人作祟,故意指點著這孩子說破。
她心裡慍恨翻攪著,面上只按捺不露,愛善地牽過楚鄎的小手:“這都哪兒冒出的空穴來風呀,竟挑撥起你我兩個的關係了。鄎兒告訴康妃,這話是從哪兒聽來的?”
儘管錦秀治下時總是揹著楚鄎,但楚鄎原都知道她懲罰宮女的手段有多嚴厲。只是素日裡他敬她,況在後宮裡這些本是尋常,他便只忽略不計。
楚鄎沒捨得說陸梨,只斟酌道:“非誰人告訴鄎兒的,那天鄎兒正好翻閱醫典,唯恐康妃時常用藥膳身子不好,這便特特比對了一番。康妃可是覺得鄎兒不好了,因為鄎兒原諒了四哥,這便不想要我了?”
那白俊的小臉上浮現哀愁,是對她生出了彷徨不安。四年前被踢傷的眼睛依舊有些昏糊,襯托著他在這宮牆下悲哀而悽寂的命運。
錦秀靜默掃量著,心中竟無端的突生出一抹不耐煩。對他確有憐疼,知道這是個惶惶無安的沒有母親的孩子。可是她對他的愛,從一開始便帶著不醇。自張貴妃手上接過那個襁褓中哀哀的小兒起,她對他便是一種經營,這種經營背後牽連著的是榮辱共濟的利益與謀算。將來或可有離棄,或可有背叛,一切都是一場背水一搏的賭注。
但這怎可與她腹中的寶貝骨血相比?那骨血給予人生的是一種無可比擬的安詳,是可以毫無計較的奉獻,願意把最最好的搶過來要過來全都給他。亦是不會跑不會棄的,比不得從旁得來的孩子。
巳時末了的承乾宮正殿下,錦秀再看楚鄎的目光便有些溫柔的涼薄。
只斂藏起心思,含糊應道:“怎麼會,鄎兒多想了。四殿下是你中宮嫡親的皇兄,鄎兒肯原諒他,錦秀心裡欣慰還來不及。在這座皇城裡,人面似桃花今朝起了明朝凋零,唯鄎兒是錦秀的最疼愛,皇上是錦秀的最敬愛,錦秀此生中若能得你們相伴,便已是滿足。快別多想了,乖咹,就算哪日不小心真有了,鄎兒若是不想要弟弟,錦秀亦情願一碗紅湯飲下,叫他該往哪兒便往哪兒去。”
說著慈愛地牽過楚鄎,將他拉至自己的身旁站定。
楚鄎最是怕血,聽她一碗紅湯冷不丁肩膀打了個顫,便仰頭道:“鄎兒不想當儈子手。鄎兒視康妃如養母,康妃若是懷上了骨肉,鄎兒便視他如親弟弟。”
“我們鄎兒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叫皇上聽見又該表揚了。”錦秀想起楚昂那張雋冷的面龐,不禁目帶祈盼地撫上楚鄎的小臉蛋。
楚鄎莫名有些不習慣地躲了躲,把眼睛看向角落空洞的暗影處。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辣!
第163章 『伍陸』牙刀公子(補)
但楚鄎嘴上說不介意,這之後去錦秀宮裡的次數卻到底是少了。雖然早晚依舊過去承乾宮請安,但更多的時候則是在聖濟殿裡用功苦讀。有時錦秀讓人去請,他倒是也會過來; 但坐坐便就站起; 離去時背影形單影隻的。
是個溫柔敏感的孩子; 曉得她肚子裡懷了父皇的骨肉; 早晚必要懷抱那個小糰子; 牽著他的小手蹣跚學走路; 與他細語溫柔,對他寵愛呢喃。而那是自己永遠也拆合不進去的母子血緣; 楚鄎害怕這種漸行漸遠的維繫; 倒寧可在即將失去前便不要了。
萋惶的心境總是迫著人越發地努力。就如同他的治眼睛; 即便無有人能陪伴他上路,他亦八歲的年紀隻身隨錦衣衛赴了雲南,只為著能夠變強大。這段日子更多便是與楚鄒在聖濟殿裡讀書; 七月下旬的天氣秋老虎作祟; 這四面古樸書香倒成了靜心的好去處。兄弟倆原本隔著幾個櫃子的距離,現下為著教導方便卻是挪得近了,抬一抬眼便能看到斜對面的另一方。
因為得了皇帝的差事吩咐,楚鄒最近都在夜以繼日地籌備。那鐵力木條案上卷冊堆砌如山,一本本或策論或變法治亂的史籍厚如天書。這本是個孤軍奮戰的苦差,當年東宮的謀臣現如今依舊能用的為數不多,他不敢分心旁騖,一意目不窺園、手不釋卷地廢寢忘食著,連帶對陸梨都忍著不見了。怕忍不住召喚她,便把自己桎梏在外朝的這座藏書閣裡,時而看著看著看倦了,就直接趴在桌案上睡過去。
陸梨也已聽小榛子說了他的忙碌,便只是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