眫兒早習慣了女人看他的眼神,站得遠遠的,溫和道:“某來求見公主,不知公主可否賜見?”
他連問兩遍,不見有人答話。
他看旁邊明明站著別的人,可那些人就像沒看到他一樣。
……樓上有人。
公主在樓上,有他人相伴。
眫兒緊張起來,如果只有公主,他有自信不會有事,可如果有旁人在,若那人對他不喜,只怕他今日就要在此送命了。
這時,樓上下來一聲,樓梯聲每一階都一樣,輕重、節奏,簡直像一個高明的鼓手在敲鼓。
眫兒心中一寒,這是個高手……
那人下來了,他站在樓梯上對眫兒上下一打量,露出個笑來:“請上來吧,公主有話問你。”
眫兒不認識此人,可只看了一眼,他就趕緊把頭低下來了。有時嫉妒他的人比愛他的人更多。
姜姬聽到那樓梯上的聲音越來越慢,越來越輕,似乎能感覺到那個上樓的人有多猶豫,又有多不願意。
漸漸的,一個人慢慢上來了,他身著青色絲絹,發似漆染,雪白的臉和脖子微微反著光,他垂著頭,從她這裡只能看到他英挺的眉和如花瓣一樣鮮潤的嘴唇,等他走上來,抬起頭後,姜姬都覺得眼前一亮,目光像被粘住一樣無法移開。
真是一個……漂亮的人,簡直像精靈一樣。
眫兒在這樣的目光下更覺緊張,他跪伏下來,恭敬道:“公主,奴奴得公主賜見,三生有幸。”
姜姬不覺放柔聲音,“你叫什麼名字?”
“眫兒。”他道。
姜姬唸了兩遍,“是期望、盼望的意思嗎?”
眫兒驚訝的抬頭,猶豫再三,帶著一份羞恥答道:“……不是。”
看來是別的字。
姜姬沒有再問這個,就問他是哪一家的人,為何來送禮。
眫兒道:“奴奴是蔣家從人,這是我家主人送給公主的禮物,因為未曾來拜見公主,心中不安,求公主寬恕的。”
蔣家?
姜姬剛皺眉,就見馮瑄給她使眼色,她轉念一想,問:“你主人的名字?”
眫兒:“家主蔣彪。”
第53章 亂
有美在側,如沐春風。
眫兒很會說話。不是指他口舌甜滑,擅長奉承——其實姜姬對龔獠的奉承讚美都很適應不良,每到這時她都會想起自己的年齡,然後對龔獠說的話全都打一個最低折扣。
眫兒沒有奉承她,沒有讚美她,也沒有表忠心,他就像個到府上門表演才藝的人,在殷勤之中透著一股“我只是來表演的”的單純氣質。
他給姜姬說笑話,表演繩藝——就像姜姬小時候玩過的翻花結,他來表演更多了幾分觀賞性,一雙玉白修長的手翻弄著黑、紅雙色的絲繩,繩端繫著小鈴,清脆悅耳的鈴聲中,他翻出一個又一個複雜的不可思議的花樣,連“見多識廣”的姜姬都不得不讚嘆。
他說的笑話很白話,一點都不難理解,也沒有下流的東西,多數都是一個叫“數白”的傻子和一個叫“立杆”的笨蛋的故事,後來他只要一說:“這日,數白……”姜姬就開始笑。
時間過得太快了。
馮瑄一直在旁邊,也含笑聽著,一聲也沒出。直到黃昏降臨,他才提醒了一句:“公主,天晚了。再不讓眫兒出宮,他回家時就要走夜路了。”
現在這夜路可要危險得多,真伸手不見五指,路上一盞燈都沒有,更不會有哪個人家有錢沒處花在晚上還在門前點燈為行人照路,哪怕是馮家與蔣家這樣出了名的有錢有勢人家。
姜姬這才發覺周圍已經變暗了,“時間過得太快了。”她遺憾的說。
眫兒從剛才馮瑄說話起就閉上嘴不敢動了,聽到姜姬開口,才抬頭看她。
被他這麼一望,她不知怎麼就腦補出他其實也不想離開,他剛才也很快樂,他跟她是一見如故等等。如果不是注意到他發乾的嘴唇,想起他從進來起就一口水都沒喝還在不停說話,她就要相信自己的腦補了。
姜姬擊掌,讓役者送水來。
眫兒見擺到自己面前的水盞,連忙恭敬道謝,舉起一飲而盡。他雖然蒼促,水淋到下巴上,卻給人一種喝酒的豪爽感。
姜姬以前從沒見過這種人,今日才相信世上有這樣一舉一動皆可入畫的美人。
“你明日還會來嗎?”她道。
眫兒一點也不驚訝,露出個笑,被水滋潤的雙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