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細碎的小水珠一掃而空,週而復始,雨刷做著同樣的工作。
杜少龍搖頭低嘆,很多人,也像雨刷一樣,不是嗎?別克牌吉普駛出了機場,向行走郊外奔去。
八
夜色裡,筧橋航校的射擊訓練靶場,硝煙瀰漫。
7毫米勃郎寧航射機槍的掃射、點射、三連射外加大聲的喝叱和狂吼在靶場上此起彼伏,直到下雨也沒有停歇,反而有愈來愈烈的驅勢。
杜少龍一下車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強光照射下,訓練靶場上遍地都灑滿了子彈殼,也不知道到底消耗了多少發子彈。
上百名中國空軍飛行員架著勃郎寧機槍正在對著遠處不斷飛舞的小型靶機瘋狂掃射,橙黃色的子彈殼狂風驟雨般傾洩到地面上,在雨裡濺起一朵朵泥浪。
東西兩排威武的憲兵整齊劃一,目測塔臺裡不斷傳出教官們的怒罵聲。
“彈道向左歪了!混蛋!又向右歪了!”
驚人的殺氣鋪開在天地間,驚駭得杜少龍眼角狂跳!
靶場的訓練發明人一定是天才。
小雨成了大雨,秋意已深。
這種突然轉涼的鬼天氣,卻絲毫沒有影響飛行員們狂野的射擊訓練。
至少一千架仿照日本中島九五式艦戰的靶機在夜空中亂飛著,不斷被擊中墜落!
“日軍第二攻擊波,七點鐘方向,四十五架中島機,迎擊!”
“開火!”
“僚機掩護長機!”
靶機在飛行員的頭上飛舞著,子彈也在他們身邊呼嘯而過。
成箱的子彈就露天擺在訓練場上,當彈匣全部打空,飛行員就圍著子彈箱坐在地上,以更快的把子彈塞進彈匣裡,新的一輪射擊就開始了,
杜少龍聽著子彈從耳邊飛過,離他身體最近的一塊磚頭突然炸成無數碎片,那種刺激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絕對無法想象。
替換下來的飛行員都像是虛脫了似的,帶著滿身溼漉漉的冷汗躺在地上狂吐粗氣。
轟炸機專用的13毫米重機槍聲就在杜少龍的耳邊狂掃,很多沒有合格的飛行員一連幾天都在這裡,困了的時候就抱著機槍在子彈殼堆裡呼呼大睡,一個標準的飛行員不僅要有充沛的體能,還要必須要學會在激烈的戰鬥中儘量放鬆,享受哪怕是一秒鐘的好夢,只有這樣才能恢復自己的精力。
雨裡,杜少龍發現高志航和金舜姬卻異常冷靜。激烈的槍聲絲毫沒有對他們有所觸動。
不少飛行員身上的軍裝已經被硝煙徹底燻成了黑色,每人的右肩胛部位的軍裝都破出一個大洞,露出裡面因為頂住槍托承受掃射後座力,大面積淤血的強健胸肌,靶場牆角堆放著各種被他們打成廢鐵的機載輕重武器。
第一章 巨龍的黎明(25)
在這裡,每個軍人身上找不到一絲稚嫩氣息,相信任何人不只一百次感受到子彈擦身而過的驚慄,心志也會變得同鋼絲一樣強韌。
他們的臉上已經有了刀削斧鑿的堅硬刻痕,兩隻眼睛隨意轉動中更帶出一種機警幹練又不失狡詐的光芒,手臂手腕上都佈滿了厚厚的老繭。
訓練場裡雖然只有一百多名飛行員,但是杜少龍從他們身邊走過,卻感受到一種只有千軍萬馬一起衝鋒時才會騰起的狂烈殺氣。
段晴,就在這群男人裡。
杜少龍差點沒有認出來她,沒認出來那個在晚宴上傷感流淚的弱女子,會是面前的段晴。
屋簷下,穿上軍裝的段晴,漂亮得就如是一塊堅冰,妙曼的身材在緊身戰鬥服裡顯著稜角分明的線條,原本嫵媚的眼神此刻明亮得同刺刀般的銳利,完美的支撐起她屬於軍人的驕傲與自信。
段晴架著機槍,苦鬥了一個小時了。
靶機以十架為一個攻擊目標,打完十架又會出來十架,再打完,它再出來……每次出來的方向、速度、形狀……都不相同。
杜少龍一面看段晴射擊,一面在暗歎著,她一個女人,能混在這群鐵漢群裡,向高難度的靶機發起攻擊。
靶機一架接一架彈起來,忽而成行,忽而分散,忽而繞圈子,忽而俯衝攻擊……每個動作軌跡都很難完全判斷。
終於,第十架靶機被段晴的短點射擊中,栽了下來。
段晴放下槍,停止了射擊。
她彎下身,開始享受她的好朋友——孤獨。
許多時候,她覺得“孤獨”也是一種享受,你可以坐在那兒,不受任何打攪,而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