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看了此等條約,無不變色。李綱便立即抗聲反對。然而趙桓一則年紀尚小,二則生性軟弱,只圖金兵一退為快,自己便可無憂,重享大好河山,竟然支使開李綱,遣一近臣隨金使偕去,一一如約。
趙桓避殿減膳,括借都城金銀,甚至倡優家財,卻也只得金二十萬兩,銀十百萬兩,遠不及金人要求的數目。第一款不能如約,只好懇求陸續繳納。第二款先奉送三鎮地圖,第三款賚交誓書,第四款要求親王為質,趙桓首先便想到的是二皇叔趙蘇。然而他大抵孩子心氣,又多少有點於心不忍,——可是匆忙間,又往那裡去尋適當人選?——何況縱便時間充裕也未必能尋得出來有第二人選。正躊躇間,忽見那金使眼神有異,竟象是在暗示什麼。
趙桓大奇,忙摒退近侍大臣,問道:“你家主上可是還有什麼特別要求?”
金使笑道:“不是我們主上,是我們小太子有話要說。”
趙桓不敢怠慢,忙道:“太子殿下有何指示?”
金使笑道:“太子殿下說,請王上把你們雍王爺派為人質罷。——如果王上答應,太子殿下當在幹離不元帥面前為王上美言幾句,使我軍速速退兵為是。”
趙桓一聽,大喜過望,可謂正中下懷!他想也沒想便連聲道:“一定,一定!你回去叫太子殿下放心!”
那金使滿臉喜色,點了點頭。趙桓又喚進其他人,便派張邦昌為計議使,前往金營奉雍親王趙蘇為質。
但他此時心裡多少有點疑惑,暗想:二皇叔趙蘇無權無勢,為什麼這金國太子偏點名要他做人質?眼前不由浮現出趙蘇的模樣:容色雪白,發霧漆黑,唯一的感覺就是寂寞得不象這世間的人——也許他原該是天上的姑射族人——然而那身秉的異香,彷彿就是讓他墮落紅塵的肉慾凡劫……
是不是這樣的人,總能讓男人們心裡湧上不知名的渴望?
那般的寂寞,那般的冷漠,那般的芳香……趙桓突然有點後悔。他突然覺得:自己那三宮六院的妃子,跟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皇叔一比,好象都成了凡香俗粉……
金天會四年(靖康元年)。金國都城會寧。
皇宮御書房。
“父皇!”
興沖沖地跑進來的少年,讓在御書房內心神不定地踱步的金太宗完顏吳乞買露出了笑容。
“煜兒,你回來了?”
雖然吳乞買早已習慣喜怒不形於色,可是看到最心愛的兒子平安返回身邊,英俊的臉上還是略微地顯出了激動的神色。
完顏煜笑著,大聲地道:“是的,父皇,孩兒平安歸來了!”
吳乞買也笑著,用疼愛的目光打量著一個多月不見的兒子,只見他似乎又長高了一點,都快到自己肩膀了;又長大了一點,稜角分明的嘴唇上面冒出了淡淡的鬍鬚,明亮的眼睛還是那般炯炯有神,挺拔的身材好象一株筆直的白楊——吳乞買欣慰地嘆了一口氣。他素來不好女色,後宮嬪妃雖多,怎奈雨露難沾,故此子嗣上也都有限。目前只有兩個皇子,完顏煜排行第二。——雖然立長子為王儲乃為成規,然而吳乞買一直偏愛二兒子煜,故此不顧大臣們的種種反對,硬是在年前立煜為皇太子。
完顏煜自幼隨漢人文士韓肪學習漢文經典,是個漢化很深而且富有朝氣的少年,他嚮往南方的富庶深邃的文化,也向往南方朦朧精製的人文,平時服飾儀表“盡失女真故態”“宛然一漢戶少年”,故此頗受金國保守大臣們的非議。——然而這些地方卻正好投合金太宗完顏吳乞買的內心深處的嚮往,他常常覺得,完顏煜彷彿就是當年的那個自己。
他內心輕輕一嘆,又收回目光端詳著眼前神采奕奕的小兒子——突然微微一驚。少年英俊的兒子,彷彿有點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了?——漂亮的眼睛,儘管竭力地要做出嚴肅的神色,還是掩飾不住眼底深處的心醉;勾起的嘴角,與其說是因為和自己的重逢而驚喜,不如說是因為正在想著一個念念與心的人,而不自覺地露出的微笑——吳乞買心裡一驚:難道兒子情竇初開,有了意中人了?
他越看兒子的神色,越在心裡犯疑,——待完顏煜走後,吳乞買趕緊命人把幹離不叫來。
幹離不不知何事,一聽皇上召見,趕緊前來。
完顏吳乞買神情嚴肅道:“煜兒這次和你南下,途中可曾遇到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幹離不猶自摸不著頭腦,偷覷著皇上臉色,道:“沒有啊,皇上!”
吳乞買冷哼了一聲道:“真的沒有?!”
幹離不莫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