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不解地抬起頭來,以詢問的眼神看著莫塵語:“為什麼投子認負,我以為你會贏。”
莫塵語怔了怔,什麼叫做她會贏,這樣的局面,沒有誰能說自己絕對能贏,說好聽話呢:“哪裡,你的棋我不懂,但你棋叫人透不過氣來,我不願意再逼自己陪你繼續走下去,如果心已經亂了,再下的棋也不會鎮定,不如就此認輸。”
“透不過氣來,師兄,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嗎?”洛塵看著身後默不做聲的三人,問著眼中若有所思的顧翰瀾。
“殺氣,你的棋,是殺棋的棋,而不是圍棋的棋,太凌厲了,讓對手無所適從。和你差不多實力的對手還沒關係,如果遇著高段棋士,你的棋只能是讓他贏得更漂亮而已。”顧翰瀾還是不明白,洛塵為什麼自從比賽以來都用這種棋,而不是以他平時亂得可以又輕鬆明快的棋玩給對手看。
“是我變了嗎?為什麼我覺得這樣的棋讓人痛快淋漓。”
“只要遇到三段左右的棋士,比如說我,你就算要贏,也不可能會贏得這麼輕鬆。”顧翰瀾對於自己的棋力有絕對的自信,他也同樣相信,只要洛塵順利的成長,總有一天,洛塵會與世界比肩同行,洛塵的高度,或許將來會成為許多人仰望的目標。且希望他順利的成長下去,不要遇上什麼阻礙。
當洛塵和顧翰瀾拿著棋譜去請教程錦潮時,程錦潮皺眉,而後語重心長地說了句:“洛塵,這樣的棋太不留餘地,不符合圍棋的思想。”
洛塵想起了一句話,是《菜根譚》裡的句子,路徑窄處留一步,與人行,滋味濃的減三分,讓人嘗。也想起了那個同時讀到的故事:廉頗和藺相如,廉頗到藺相如府上請罪時說:“我是個粗鄙淺陋的人,不料您寬容我、忍讓我竟到了這等地步。”
洛塵若有所悟,但這些東西,現在的洛塵還抓不住,洛塵打電話問楚懷拙,楚懷拙正在和郭青榆下棋,隨口扔了一句:“凡事須得自覺,若人覺,己方覺,算不得覺,己覺而後覺人,才算自覺。”洛塵有些鬱悶,這些跟繞口令似的話,計了和沒講沒有什麼區別。當他把這句話告訴顧翰瀾時,顧翰瀾卻恍然大悟,這些事不能由他們去告訴洛塵,而是應該洛塵自己去體會,如果不讓洛塵以這樣的行棋方式輸一局慘烈的棋,洛塵大概體會不到。
顧翰瀾把楚懷拙的話轉告給程錦潮,程錦潮喃喃地念著這句話,這句話,是當初他們的師父所說過的,但當初卻並不是說洛塵現在這種境況。程錦潮苦笑,他的那位師弟,至今依然很會顛倒是非黑白:“你是說要我贏洛塵一局?”
“是的,師父,洛塵近來一直以這種行棋方式贏了他的對手,所以他大概以為這是正確的。我覺得有必要讓他清醒,給他當頭一棒。”顧翰瀾對洛塵已經有了那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所謂摯友、知交也不過如此,顧翰瀾認為有責任去引導他。
“這樣不太好吧。”在比賽關頭和洛塵下棋,會分散他的注意力,自己的輸贏並不重要,而這局棋不論輸贏對洛塵來說都沒有好處,如果洛塵贏了,他會繼續固執他現有的行棋方式,如果輸了,會打擊他的信心,對接下的比賽沒有任何好處。
顧翰瀾搖搖頭,如果不及早的清醒,誰知道洛塵會偏離到什麼樣的道路上去:“師父,你不如去問問師叔和洛塵自己。”
自己的師弟當然沒有問題,懷拙那樣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不用問,如果洛塵自己同意的話,程錦潮嘿嘿一笑,就等著看看什麼是九段的實力吧:“嗯,下午的對弈結束之後,請洛塵和他的朋友一起過來用晚餐吧。”
顧翰瀾突然覺得有點兒可怕,師父那樣嘿嘿地笑,讓人骨頭都發冷,顧翰瀾開始希望自己這件事沒有做錯:“是,師父。”
洛塵聽到顧翰瀾的提議時,洛塵正趴在石桌上研究棋譜,差點沒從把頭砸著:“你有沒有搞錯啊,顧翰瀾,你師父也就是我師父的師兄,師父的棋都那麼可怕,何況是師你的師兄。我要死了,師父的棋用可怕來形容還算是客氣了,如果形容得貼切點兒的話就是,師父如果用真正的實力跟人較量,師父的對手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不會下棋,這就是師父的棋力。我看我還是直接去跳峨眉山算了,省得師伯動手了。”
顧翰瀾放聲大笑,洛塵的話總是這麼誇張:“長輩對晚輩的棋不會狠下殺手的,你放心吧,”
“我放心,我放心得了嗎?居幽齋裡沒一個正常人,不會講究這些,我看我早點準備好墓地和棺材,埋葬我的圍棋人生吧。”洛塵無奈地拿棋譜砸自己的頭,顧翰瀾真是會給人找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