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又怎能與你共生死。
第五章 風起(二)
大嚴城城角一座破敗的茅屋內。
月白的袍子依舊整潔,修長素白的手指捻著一支細細的狼毫,一筆一劃的描畫著桌上的丹青,臉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清俊而素靜。
“聽說太后三日後要讓涼王的女兒入宮遊園。”雖是說著,卻不曾停下筆。
站在門口的玄衣男子淡笑一聲,漆黑的眸子裡射出精光。
“想必那太后也是明瞭其中利害關係。涼王心狠手辣,辦事更是狠絕,唯有一女為其軟肋,自是要好好把握。”
正描畫著的青年也不答話,神態頗為認真,待畫中美人最後一隻赤足畢現,才緩緩開口。
“那逸飛你準備如何應對?”
轉身坐下的玄衣男子冷哼一聲,便道:“自是不得讓其入宮。現下皇帝對我是猶如救命稻草,我說一便是一。我只需輕輕一點撥,那楊紫清便入不了宮。”說著眼眸中便染上狠厲,伸手間竟將桌上的一隻筆生生掰斷。
“嘖嘖嘖嘖,你看看你。唉……”素雅青年面帶痛色的拿起那支斷筆,說道:“唉,我這賣半天字畫才得這一支上等狼毫。怎的這麼不小心!”
段逸飛輕笑一聲,便道:“還真成了那窮酸的王秀才?”又轉到桌前道:“湘遠你已見過了那涼王之女?”葉湘遠畫中的儼然是那日身著青色蜀錦小襖的楊紫清!
葉湘遠也不答話,並不提及那日與紫清之間的邂逅,慢斯條理的收理著桌上的筆墨紙硯。待他收拾好了,才轉身道:“這楊紫清也算得一奇女子,倘若是入了宮,確是可惜的緊。”
段逸飛一甩衣袖,不屑道:“再是難得的女子,也是涼王狗賊的女兒。”
一邊的青年搖搖頭:“這楊紫清入不了宮,涼王便肆無忌憚。有朝一日謀權奪得大位,你等再發動兵變,既是殺涼王,報得家仇,又得美名。若是不期然,說不定還能登上大殿,君臨天下。真是一舉三得啊。”
一邊的段逸飛也不因他這般直白而氣惱,一拱手道:“知我者,湘遠也。”說罷便轉身離去,未曾打過一聲招呼。
留在茅屋的男子看著玄衣男子走遠,轉身來到桌前,拿起那枚小小的令牌放在手中摩挲著,溫潤的臉上帶了一絲看不透的神色。
……
黑色繡金紋的大綢面,八匹棗紅良駒,四角掛著一尺多長的明黃流蘇,隨著律動來回擺動著。雖是不快卻四平八穩的在官道上行駛著,街上自動閃出了一甬道,沒有一人敢擋在馬車前面。
宮輦內,一襲素白的少女端坐在主榻上,眼神空冥,素淨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入了宮門,也無侍衛前來阻攔,就這樣駕著馬車駛進了宮闈內,路邊的宮女紛紛回首,嘆道,是誰得了如此皇恩浩蕩?
棲鳳宮內,一身華貴宮服,容顏美豔卻掩不住那份蒼老憔悴的婦人,轉身看著跪在下首的妙齡少女。眼角一垂,輕嘆了口氣,卻沒有人任何人發現。
“清兒拜見太后娘娘。”不卑不亢的清淡語調,讓太后已經有些許細紋的眼角微微一挑。
“嗯,起來吧。”
雖是太后專人去請紫清來,卻只是淡淡的問候了幾句,問了問年齡等等,便不再言語。想必也是因涼王在朝中勢力蓋主,太后心中氣惱卻也無能為力,所以面對紫清的態度雖算不上不好,卻也是熱情不起來吧。
紫清始終未曾多說一句,畢竟一個是統領後宮的正主兒,一個是玲瓏剔透的佳人兒,有些事情不需言語也都心中肚明罷了。
在棲鳳宮內坐了半晌,太后略顯疲憊,淡淡道:“清兒你去園子裡逛逛吧。一會兒子皇帝來了,讓他也見見你。”話罷,便轉身進了側殿,只留下了一個宮女為紫清指路。清兒心知太后意圖,也無反應,只是跟著宮女遊了園。一路上宮女也不主動答話,兩人少有言語,就這麼靜靜的走著。
說是遊園子,卻是被帶到了皇帝日常的起居宮殿安陽宮。
紫清看著面前的高大宮殿,雖是心中不快,卻還是邁步踏了進去。身後的宮女早已不知退向了哪裡,紫清只得一人慢悠悠的在殿裡溜達,卻有了些不知坐立之感。
一縷清風吹得薄紗一揚,在正殿一側露出一把古箏。紫清正值無聊,緩步過去。
上好的金絲楠木,下方雕了些許暗紋,仔細觀看才知乃是一株君子蘭,剩下毫無裝飾,清新素雅。紫清看了忍不住心裡喜歡,纖指一撥,聲音渾厚而清醇,便落座軟榻,輕聲彈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