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莉端著兩杯水進到臥室,她看到縮著身子,雙手抱著頭的男子坐在床上顫抖不停。
“兒子睡著了?”男人看著楊莉輕輕問道。
“早睡了。來,吃一顆安眠藥,好好睡上一覺。”楊莉邊說著邊從第一個抽屜裡拿出一瓶安眠藥,倒出了兩粒。她也要吃上一粒才能安眠,最近不知怎麼了,經常做噩夢,甚至半夜被噩夢嚇醒過來。旁邊的男人一臉的擔憂:“你還是被噩夢纏繞嗎?”
楊莉把一粒安眠藥放在他手裡,看了他一眼,“嗯,不吃藥的話沒法睡著,整晚就是醒著。”或許是被楊莉溫柔的聲音安撫了恐懼的心靈,男人此刻的情緒安穩了不少。
望著手裡的安眠藥,男人再一次發問:“今天若不是你趕來,我們都不知道會怎麼樣,或許,會變成一具具的屍體。學校已經疏散所有的學生回家,剛才校長來電話,說讓大家休息一個星期後再去學校。”他停頓了一會,又看了看楊莉,眼神露出驚詫的神色,他忽然湊近楊莉的耳畔,小聲問著:“你說會不會有鬼?那些學生是被鬼殺死嗎?”沒有半點預兆,男人就這麼蹦出這句話,楊莉一聽,先是一愣,隨即她露出微笑,安慰著男人:“別想太多,或許是那些女生壓力太大想不開,這世上哪有什麼鬼怪,我是學醫的,整天對著屍體,也不見什麼鬼怪,你呀,還說是名大學主任吶,這些神鬼之說你也信呀?別胡思亂想了,吃顆安眠藥好好睡上一覺。這幾天你就呆在家中好好調整下心態,我知道你今天受了不少驚訝,這一時之間,腦子還是很混亂的。”男人嘴角微微顫抖著,他輕輕點了點頭,把藥放入口中,拿起桌上的一杯水,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楊莉幫他蓋好被子,見他閉上了雙眼,神情也沒之前那麼慌張,想必是漸漸入了夢鄉。她用手撫摸了下他的額頭,輕輕的,溫柔的,像是母親撫摸著自己的孩兒一樣柔和。
楊莉關了燈,折騰了一整天,她也累壞了。加上她也服了一粒安眠藥,很快,她便沉沉的睡去了。
又是這個地方?這個場景她不知見了多少回了,是從什麼時候起呢?她低著頭暗揣一下,大約是從半年前開始,幾乎每天夜裡夢到的就是這個場景。若是說兩三次夢到,她或許還可以說服自己,俗話說如有所思夜有所夢嘛,她工作大部分時間就是對著手術檯,即使晚上夢到了也說得過去。可,現在這情況正常嗎?她每天晚上都夢到,一直是這個場景,一個孤零零的手術檯,殘舊的支架,佈滿汙垢的被單,還有血跡斑駁的繃帶。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場景時,不免嚇出一身冷汗。可隨著見的次數頻繁,她倒是沒那麼害怕了,或許,真的有習以為常這事情。
楊莉把眼睛比起來,垂下頭,照著往常的樣子,口中唸唸有詞地念叨起來。很快便會過去的,只要她醒來,一切都會消失的。她心裡這樣想著,同時希望自己能醒過來。不知過了多久,她再次睜開眼睛,還是這個地方。她不禁皺起了眉頭,狐疑地四處裡張望。這次怎麼失靈了?平時只要閉上眼睛默唸著趕快醒來這句,不一會兒她便會真的醒過來,今晚怎麼沒效果了?
她腦子頓時閃過許多的想法,驚惶的眼光不自覺地四處遊蕩。四處裡漆黑一片,只有這個手術檯,擺在中央的位置,一盞手術燈對著它照著,和平時一樣,沒什麼怪異的事情。這次,她沒有停在一旁,而是用緩慢的腳步挪到手術檯旁,慢慢地靠近手術檯,她雙眼一直盯著上面血跡累累的綁帶,還有滿是汙垢的白色床單,說是白色床單,其實不然,只是她自個兒認為是白色的,按照醫院裡的常規,一般都是白色床單吧!
他的心突然緊縮,突突地加快了速度。這裡很安靜,又或者,用死寂來形容最為不過。靜到她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她緩緩的四顧一圈,喉嚨因緊張而嚥了一口唾液。一個人都沒有!甚至看不到一星燈火。眼前的世界,真像無底的黑暗深淵一樣,而她就是被囚禁在這無底黑暗深淵中,沒有人會看到她,沒有人會知道她,她在這黑暗中唯一能感覺到的動靜便是她那顆急促的心跳。她甚至開始煩躁不安,看不清楚前方是什麼,她像個玩偶似的站在那兒,四面八方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人人心裡都有一股蘊藏著隨時可以爆發的恐懼,平時你不覺得害怕,是因為它藏在你心底深處,一旦這股強大的恐懼被挖掘出來,人以往所有的信念全會在一瞬間瓦解。就像此刻的楊莉,她一直堅信這世上沒有鬼怪一說,可,此時此刻,她長久以來的堅信逐漸在瓦解,她甚至感覺自己處於崩潰的邊緣,只差一步,她便落入無底洞的黑暗深淵中,永遠地被囚禁在不見天日的死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