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些話,你從來沒有和你以前的長官報告過麼?”
“卑職位卑言輕,而且很多具體想法不被上官接受,再者,卑職並沒有大人這樣勇武,所以一直也得不到提拔。卑職更因為裝死逃生,而被同僚鄙視。”
賀寶刀又在冷笑——在軍議上這本是很失禮的,但黃石很熟悉他的脾氣所以只裝作沒聽見。這種懦夫行徑在明軍中確實會被鄙視,尤其聯想到李雲睿欺負女人的勇猛事蹟就更是如此,黃石聽了心裡也有些不快:“裝死逃生,那可不容易啊。”
“大人明鑑”李雲睿大言不慚地領受了誇獎——如果這是誇獎的話。
北山大營失守後李雲睿和潰兵、難民一起南逃,明軍沒有武器更是完全被擊潰了,官兵互不統屬。幾百兵民被二十個後金騎兵一路驅趕,在冰天雪地裡跑了幾十里路後,很多人口鼻噴血而死,最後逃到林畔館北方的義虎林,終於全軍覆滅,只有李雲睿掌握好時機,一人躲在死人堆裡逃了一命。
旁邊的賀寶刀一路冷笑著聽完這大段的經歷,終於從鼻子裡噴出氣來:“幾百人,寧可自己跑死,也不向二十名建奴反擊,真是一群懦夫。”
李雲睿對這句嘲笑毫無反應,仍然是一幅振振有詞的模樣:“很多人都這樣責備過卑職,但在那個時候,人心已經散了,大家渾渾噩噩地只是往南跑,任何人停下腳步,都要赤手空拳地獨自對抗二十個追擊的建奴,說是幾百人,卻還不如有秩序的一個把總隊。卑職當時能做的,只是抓住機會活下來,把這些教訓儲存下來。”
看賀寶刀還要出聲,黃石立刻喝道:“賀千總,住嘴。”
黃石已經收起了對李雲睿的輕視之心,一個人能直面自己怯懦是很少見的優點,在困境中還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制定計劃並儲存自己,這就更不容易了。跌倒不奇怪,但每次都能爬起來就很難得,這個李雲睿可是四次死裡逃生啊。黃石不相信什麼狗屎運,更不相信什麼對危險的本能嗅覺,這個人可能是個觀察力很敏銳的人吧。
在鎮江、龍川的經歷應該也不像他說得這麼簡單。
(第05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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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人為我礪青鋒 第06節
李雲睿似乎也不生氣:“在東江,卑職原本的名字‘李睿’就成了懦夫的意思,卑職是在苦不堪言,就把名字改了。”
“所以你一直得不到提拔?”
“是的,卑職本來連把總也不會有……”李雲睿的位置本屬於一個叫曹壽的把總,人人都贊他勇猛。作為副手的李雲睿每次勸他要小心從事,但都被他譏笑為膽怯,最後因為莽撞出擊戰死。李雲睿這才接管了把總職務,雖然李把總不善戰,但卻成功地掩護百姓逃到安州出海:“……卑職自認為是稱職的。”
“你毫無疑問是稱職的,這應該是功勞啊,為什麼你還是一個小小的把總?”
李雲睿的名聲實在太差了,在東江簡直就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毛文龍隨後又在東江島整頓軍隊,找出了不少建奴細作。李雲睿為了打個翻身仗就向上峰諫言,他認為對這些細作不應該一殺了之,而應該利用他們傳遞我軍想讓建奴知道的東西。
結果上峰嚴厲斥責了李人渣,說他不光怯懦,還姑息養奸,差點把李人渣軍法從事。李雲睿說話的語氣不卑不亢,顯得對自己的想法充滿信心。
黃石也被這種自信感染了:“那你認為應該如何對付建奴細作?”
“當然是假裝不知道,這樣做還有兩個好處,其一,這些細作企圖收集的情報,對我軍來說也是重要的情報,可以從中看到建奴的注意力所在。其二,人都是有感情的,我軍長期籠絡他們,假以時日,這些細作到底是哪一邊的都還難說。”
李雲睿說到這就看了一眼旁邊的趙慢熊:“這些我都和趙千總說過。”
趙慢熊聞言也向黃石解釋說:“卑職認為李把總說得很有道理,金千總則不以為然。”
怎麼又扯上金求德了,黃石把探詢的目光投過去,金求德立刻抗聲道:“卑職負責鑑別軍戶,卑職以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在黃石離開的這一段時間裡,金求德本著寧枉勿縱的原則,對一千多軍漢進行了反覆稽核,殺了十幾個他覺得來歷可疑的。剛才黃石已經得到了金求德的彙報,他還趁機鑑別了一批絕對安全的人出來——這些人也不會是毛文龍的沙子。
黃石一時間也判斷不清這裡面的利弊,李雲睿的話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金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