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嬸子大媽的都來了,她們早早的沐浴好,過來幫著燙麵做油香。
孩子滿月後要鉸第一次頭髮,做奶奶的請來了四姓有兒有女的老太太。四個老太太口中唸唸有詞,一人鉸了一圈,最後由奶奶鉸完。按說,孩子滿月是該到姥孃家完成這套程式的,可姥孃家離得太遠,又捨不得讓孩子出門,因而只能在自己家裡鉸了。最後一小撮頭髮,用當媽的奶水團成個小球繫上紅繩,帶在了孩子的手腕上,以延續千年來平安吉祥的說法。這邊鉸頭髮,那邊做油香。等一切準備就續,丁老四便請來了阿訇和四個鄉老。
阿訇坐上首,四個鄉老按長幼分別落座。桌子上放著五份“海兒疊”, 盛著小麥的白瓷碗裡,插著幾隻巴蘭香,清溢的香氣嫋娜著在房間裡瀰漫著。丁老四坐在一旁,當奶奶的抱著剛剛鉸完頭髮的孩子坐在床沿邊,懷裡的孩子這時也瞪大了眼睛望著。阿訇說,為主的慈憫,看這孩子像懂事似的。是啊,剛才還哇哇亂哭,這時卻是安安穩穩的了。阿訇便念起了古蘭經,向真主為孩子祈福,丁老四作為一家之主接了“嘟啊(wa)”。之後阿訇給孩子起了穆斯林名。回民的傳統,每個孩子來到這世上都要請阿訇起穆斯林名,以便他在人生的道路上謹遵聖言,一心向善,以求得真主的加護。
起名的儀式完成後,大兒媳婦好像去了一塊心病,樂恣恣地把孩子放在婆婆屋裡,同幾個來幫忙的堂叔小姑子一起挨家挨戶地送起了喜油香。
丁老四看到孫子睡得這個香,他笑了,腳步也輕了,來到天井裡把刀子斧子的收拾到南牆根下的大石頭旁,拿過油磨石磨起了傢什,準備兒子們下午回來用。他磨得正帶勁,突然聽到了兒子的摩托車響,心裡不覺納悶,只見四兒子已騎車進來。他把車開到了院中央,急忙摘下頭盔說,爸爸咱不宰了。
放屁。不宰,喝西北風?
不是。
還想反嘴?我問你,咋這麼早就回來了,賣淨了?
批發了。四兒說著,這才下來支起了摩托,又從馱簍裡拿出包袱、稱以及壓在最下面的小皮包。隨手把皮包遞給了他爸爸。丁老四沒好氣地拽過來進屋點錢去了。
爸爸,我……
行啊,你小子長能耐了,批發省事了不是,啊,你算沒算少賣多少錢?他爸爸坐在椅子上,把皮包往桌子上一扣,譁,倒出了一堆票子和鋼崩兒。
爸爸,你聽我把話說完。
你說、你說,還有理了你。當爸爸的往手上吐了口唾沫連看也不看他,盯著錢邊點邊說。
我在集上聽說了一件事後,就再也無心賣了。
啥事這麼上心?什麼大買賣?五十八,兒子的話並沒影響他點錢,五十八塊一……
爸,咱在家是光想著宰羊宰牛了。
你要是當了大官還用得著全家人沒白沒黑的這麼個幹法?不幹這個,你想幹啥?
開礦?
啊,開什麼?他停下了手中嘩啦嘩啦響的票子,兩眼不再看錢而是緊盯著兒子。
開礦挖煤。
淨滿嘴胡謅!這私開煤礦自打舊社會起就是犯法,你活得不耐煩了是咋的?
爸,都八十年代了,你還翻過去的老黃曆。咱街上早有人幹了?
誰啊?我咋一點風聲也沒得到?
你眼裡除了買賣就是錢,累得咱連喘氣的空都沒了,啥風到了你這裡也得拐彎。
少給我貧嘴,到底是咋回事?
馬伯伯家的大閨女。集上的人嘀咕我才知道的,說大妮子家跟幾家人聯合起來,今天一早去挖那眼老井了,就是早年縣煤礦的那眼。
噢?別說了。丁老四這時猛地站起來,把錢一攏說,你點點吧,待會你媽回來交給她,把錢鎖好,我去看看。噢,他一指床上的小孫子說,別讓你大嫂送油香了,看好孩子。說完丁老四推出那輛兒子們不再騎的腳踏車,一撇腿騎了上去。
第一節
第一節
連續的乾旱讓這方百姓的夏季顆粒無收。不怕麥無收,就怕秋連旱。到了秋上,還真是連續上了乾旱。人們盼雨水簡直就成了盼救星。就在眼看著連冬小麥也無法種上的時候,真主終於發了慈悲,一場透地雨過後,裸露的黃土上終於長出了綠色的麥苗。這苗兒,柔柔的,綠綠的,閃著誘人的光,人們彷彿又看到了希望,又做起了豐收的美夢。
西大街的人,大多數是窮底子一個,一年的乾旱讓他們早就慌了神。有人失去了理智,也因此付出了代價,一場“趕集風波”,折騰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