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之前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很清楚吧?”
冰星點了點頭,“從小就跟在你身邊,再清楚不過了。”
“你說,師父究竟想幹什麼?”她似乎有些累了,微微合上了眼,嘴角一彎卻沒有任何笑意,“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這是她從小就教我的,總是一遍遍的告誡我要如何斷情絕愛,如何尋找我自己的道,如何堅定的走我自己該走的路,我一直以為我做得很好,按著她的要求,按著我的信念,斷情絕愛,尋找命定的那個人,助他一統天下,可是……她最後卻把鳳天瀾送到我身邊,連封印咒都是在動情之後才看得到。”
——是你告訴我,我的路不容許有半點差錯。
——是你告訴我,情愛會毀了我。
——是你告訴我,唯有斷情絕愛才能無所顧忌,才能堅決果敢的一路走到底。
可是……到頭來,卻是你親手將我推進情愛的漩渦裡,荒謬不羈地TF了你從前教導的一切。
更荒謬的是,我竟然就處在這樣的局面裡,泥足深陷,進退維谷。
素衣白紗下的五指已經掐進了肉裡,慕傾黎的目光望著夜空繁星閃爍,雙眸淡漠至極,不管心中有多少翻湧的情緒,都被鎖在了那厚厚的冰層之下。
冰星忽然道:“或許,因為鳳天瀾是老宮主的兒子,又或許,是老宮主後悔了。”
慕傾黎一怔。
“其實老宮主說的話並沒有說錯,人一旦有了情愛就有了牽絆,有了弱點,當弱點被人抓住自然就會害怕會恐懼,行動也會變得束手束腳。”冰星有些失笑,淡淡的道;“可是,這世上本就沒有人能夠斷情絕愛,仁愛世人是情,親民如子是情,孝悌忠信是情,愛是情恨是情冷血無情也是情,主子,”冰星看著她,眼神澄澈,“你的路,又何嘗不是情。”
慕傾黎神思微微一晃。
——這世上沒有人能夠絕對的掌控‘情’,若不懂,還可以無所顧忌,可一旦懂得,人就會成為它的傀儡,會教人迷惘,甘願為它付出一切,甚至犧牲惜命也在所不惜。
——‘情’本來就是世上最危險的東西之一,一旦沾惹上,就再難逃脫,黎,就連你,也不會例外。
赤月也曾經說過和冰星一樣的話,說她並非無情。
語調那麼無奈,那麼悲傷。
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逝,不過她並沒有深思,只道:“所以,這條路我還可以繼續走下去?”
“只要你想,又有什麼不可以?”冰星反問道:“命中註定如何?對的錯的又如何?誰又能保證這條路的盡頭,究竟是什麼?”
“這是我的任性啊,冰星,”她苦笑,“這個任性,也許會害死你們。”
冰星一愣,隨即輕笑出來,她低了低頭,掩去了溫和的眸中一閃而逝的光芒,彎起的眉眼當真是溫柔至極,彷彿能教寒冰都盡數化成水,“黎,你在害怕。”
她喊她“黎”。
冰星向來是溫婉靈動的,她不會像施若然一樣眨巴著眼睛跟她撒嬌叫她“師父”,不會像赤月一樣玩世不恭風流不羈的叫她“小傾黎”,不會像羽鳩一樣靦腆害羞的喚她一聲“師姐”,也不會像流雲一樣繃著臉冷著面卻總是無奈而溫和的叫她“傾黎”。她永遠都是這樣溫婉毓秀的笑著,不卑不亢的喚她“公子”或是“主子”,從骨子裡散發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柔情,放到任何人面前都能端著大家閨秀的氣質,一個微笑就能柔和了人心。
而現在,她這樣無奈的叫著她的名字,卻是比以往任何時候的微笑都要來得溫柔,來得撫慰人心。
“這條路本來就是荊棘叢生,從跟隨你的那一天起,我們就已經準備好迎接這一天的到來。在你身邊這麼久,看著你一點一點的改變,從不知情為何物一直到不惜想要逆天改命,我曾經也想攔著你,告誡你,你選的路與原本既定好的不同,再往前走也許就是萬劫不復,可是,看著你的生命一天一天的鮮活起來,我忽然覺得,無憂無怖,無喜無怒,想必這才是你的地獄吧,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人能讓你從地獄裡爬起來,一直跟著你的我們,怎麼能再親手把你推回去,如今你擔心你所選的路會害死我們,可誰又能保證地獄裡那條路就一定是通往永生,黎,以你之睿智,怎麼會想不明白?”
溫柔的嗓音化盡夜色裡,冰星彎了眉眼,卻是一聲嘆息,“你不是不相信,只是在害怕而已。”
不是不相信真心不夠分量。
只是在害怕會導演一場悲劇。
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