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正卿立在水榭最靠近湖面的一側,望著眼前的碧葉荷田甚是愉悅。當真是‘秋花冒綠水,密葉羅青煙’,這種景緻比在堂前看那些扭捏作態的歌舞,不知要美妙上多少。聽到背後一陣急急腳步聲響過,他知道是人到了。“你到底是誰?”那個縱顯急切,卻仍是嬌嬌軟軟的聲音悠悠送至他的耳畔。他轉過身子望向亭子裡的姑娘。她身上穿的還是方才盛宴時的那套流彩銀霓藕絲月裙,只是……其上幾處髒汙明顯,甚至及腰的青絲也有幾處糾結凌亂。謝正卿那張原本雲淡風清的面容,頓時冷至極點:“發生何事?”必不會是在來的路上遇到匪人,因為他早派了錦衣衛暗中護送。眼下比跟個外人解釋不幸遭遇更讓蘇妁急切的,是《鵲華辭》。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約她來此之人,竟是禮部尚書張茂!“張大人……怎麼是你?”他都妻妾成群了,還大半夜的約她來這種地方。“書,真在你那兒?”蘇妁怯生生詢道。謝正卿卻仿若沒聽見般始終沉浸在陰鬱裡,自亭外水榭往亭中走來,眸中寒氣能將一路的暮靄凝結成霜。走至跟前,那高大的陰影一下將她籠住,低沉有力的聲音帶著迫人的威壓:“我問你發生何事。”作者有話要說:這章首輔和妁妁終於見面了,撒花~(雖然前面小虐了一點,別打我,劇情需要沒辦法……)湖面與天際交織成一片墨色, 只有淡風掃過時掀起粼粼水波,才分得清哪是天, 哪是水。夾著絲絲溼氣的夜風拂過蘇妁的臉龐,她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只覺面前與她一尺不到的高大男人, 臉色愈發的寒厲孤清。“我……”遲疑了斯須, 她還是沒有將真相說出口。先前的驚嚇她確實想要尋人傾訴, 哪怕有個可靠的肩膀借她趴一趴, 哭一哭也好!可是眼前這個男人,他是禮部尚書,是同杜祭酒一樣效忠著謝首輔的人!蘇妁緩緩垂下眼簾:“來的路上太黑了,又沒有提燈籠, 是以才摔……”不待她將話講完,便隱隱見一個陰影籠過來。抬眸間, 那東西已觸上了她的額頭!是棉帕,還殘留著淡淡檀香,和他的體溫。頓時一抹羞赧之色, 自蘇妁的臉頰蔓延至耳根兒。想來是方才一頓折騰,臉上也沾了灰。莫名的, 她竟在此人面前羞愧於自己的狼狽。將棉帕收起,謝正卿望著她粉膩酥融的臉蛋兒勾起絲淺笑。上回在自己房裡沐個浴摔了,今日出門不到一里路又摔了, 這丫頭也及笄了,還學不會好好走個路麼?“那書在我這兒。”這回不待蘇妁再問,他便先提了。只是緊接著話峰一轉:“但你若要拿回, 必須告訴我個理由。”蘇妁與他剛對上一眼,便被那冷厲震懾了回來,連忙將頭埋下。心道,今晚的壽宴他必然也在,自己那一通鬧騰怕是沒有哪位大人記不住她了。身份,自然也拆穿了。與其過會兒被他逼問,倒不如先坦白,博得先機贏回幾分信任,後面也好半真半假的將書糊弄回來。“其實我是……”“你是新上任的通政司左參議蘇明堂的女兒,為何要扮小丫鬟去我府上偷你爹的書?”蘇妁略一怔,怯生生的抬頭看他,原來他已知道她潛入尚書府是去偷書的,那為何還要放她一馬?“你……知道多少?”那書他可曾翻過?那詩他可有看到?這事兒他還和什麼人講過?謝正卿的嘴角顯露出一絲嘲謔:“多又怎樣,少又怎樣,你還能滅口不成?”蘇妁只覺自己的心如墜深淵!費了那麼大力氣,捱了那麼多打,好不容易要將十冊樣書偷全了,如今竟又捅了大婁子麼?她將身子錯開,藉著往湖邊去而與謝正卿隔遠了幾步,邊走邊軟聲聲的解釋道:“大人說笑了,民女怎敢。”“只是爹爹的那冊《鵲華辭》出的太急,諸多詩句尚未斟酌到位,故而怕被世人譏笑想要討回,若親自上門又恐被笑吝嗇,爹爹苦惱許久,民女頑劣,便想出這麼個下下策的法子來幫他,還請大人成全。”謝正卿也隨她往湖邊踱了幾步:“今日既然要你來,自然是打算成全。”聞言蘇妁如獲意外之喜,滿懷希冀的側過頭:“大人此言當真?”她那雙秋水明眸滿淬著星辰,就這樣巴巴的凝著他,如春雨新洗,如夏花初綻,純美的讓人不忍辜負。可是……“我成全你對你爹的一片孝心,既然想偷,就憑本事來我府上偷吧。”言罷,謝正卿便轉身欲離去。蘇妁怔在原地,先前還熠熠灼灼的那雙桃花眸子,這會兒卻如霜打了般,有些懵。“等等!”她終是反映過來朝著他的背影大喊一聲。果然謝正卿駐下腳步,淡然的轉頭:“還有何事?”“你……大人的成全就是讓民女再去您府裡偷?”可是府上的管家、婆子,還有許多丫鬟都見過她,上回藉著短工的身份混了進去,又不告而別,如今怎好再輕易混入!謝正卿垂眸摸了摸拇指所戴的扳指,若有所思。既而抬頭納悶的睨著她:“那你可還有其它手段?”“有!大人您開個價,民女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