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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的檀木方案上佳饌美酒業已鋪陳完畢。角落裡焚香列鼎,掐絲琺琅花的三足小燻爐中氣煙嫋嫋,幽香四溢。短短時辰內將琅琊檯布置如此,管家婆子們委實是動了不少心思和氣力。酒餚是自打收到大人回府的信兒後便精心備下的,為了動作快且穩妥,下人們從底例隊至頂,一路擊鼓傳花般運上去。一道道菜餚傳至高臺之上時,仍冒著絲絲熱氣兒。當然這些謝正卿是不會知道的,他只是看著眼前一桌子油膩菜色,感到有些倒胃口。隨即面露不悅的吩咐道:“這些都撤下去,只留下那碟花生米與那壺酒便可。”聞聽此言,四個丫鬟眼神張惶,面面相覷。畢竟不是在宮中伺候的,並不清楚這位當朝首輔的喜好與脾性。見她們動作遲笨,謝正卿的眼底顯露出一絲不耐,而言語更是冷的能冰封這夏末秋初存續的最後一絲熱浪:“你們幾個也別杵在這兒礙眼了。”不知為何,幾個丫鬟聽了這話非但心中未有失落,反倒有種保住一命的確幸。雖說這位首輔大人軒昂偉岸,俊極無儔,但早聽聞這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畢竟這世間不是什麼嬌花都摘得,也不是什麼美玉都碰得。趙高盜了和氏璧死於非命,王莽奪了亡國璽碎屍萬段……眼前這個面如冠玉的當朝首輔,又豈是她們這點兒貧賤命格肖想得起的?丫鬟們領命匆匆退下後,謝正卿才在倚欄旁的檀木案前坐了下來,向下望著府中的肇秋景致。欒樹落葉,唐楓微紅。這會兒府裡的家丁護院及錦衣衛,均已按他的吩咐不再巡視走動了。若是他猜的不錯,‘那人’該行動了。幾杯淡酒入胃,已有絲絲燒灼之感,謝正卿饒有興致的看著溪水邊的那處竹叢。像個守株待兔的獵人那般,目光灼灼,似能竄出焚盡天地的欲·火。果不其然,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見那竹叢密集的一處枝搖葉晃,波動呈由西往東遊移狀,未幾,‘那人’便徹底鑽出了竹叢。謝正卿呷一口美酒,削薄的嘴唇上掛著瑩瑩水潤,目光迷離的望著那人影躡手躡腳的往東面跑去……***一陣兒急跑過後,蘇妁雙手捂著胸口,氣喘吁吁!自竹林往書房來的這條路上,寬豁無遮擋,若是動作慢了難免不被人發現。先前後院兒的大嬸兒就仔細叮囑過了,今晚這府裡的主子要回來住,讓她千萬不能離開後院兒一步。好在她剛回來那會兒藉著來灶房吃飯的機會,已踩好了點兒,如今倒也算是輕車熟路不必走冤枉道。只是先前在竹林著實把她嚇的不輕快!眼看著那馬車隔著小溪突然駐停下來,車前還有護衛手持利刃,磨刀霍霍。好在最終虛驚一場。想來那馬車裡坐的,應該就是這府裡的主人,趙侍朗。這長長的一路急跑下來,這會兒蘇妁已覺得腿腳綿綿。輕輕走路便好似已不是自己的雙腳,感覺不定哪腳踩下去就會摔一跤。又好似踩在雲堆兒上,飄飄然然……她手扶在遊廊的朱漆柱子上,另一隻手胡亂拭了把額間的細汗。心忖著這趙府白日裡那麼多的家丁丫鬟,原以為晚上是場硬仗,卻不料就這般輕易的一路跑到了書房門前。竟是一個絆腿兒的下人也沒遇上。是自己運氣太好呢,還是有什麼貓膩?算了,不管了,先把書偷出來再說!如此想著,蘇妁便推了一把書房的門,瞬時身子隱進了黑暗裡。一杯敬秋風,一杯敬朗月,如此往復,一壺酒很快便飲盡了。謝正卿伸手往那翠玉碟子中遞去,修長瑩白的手指隨便一撥弄,便像捻一朵花兒似的,拾起一粒細長的花生米來。先前路過竹叢時,他便發現那‘賊人’所穿的袍子正是他披給蘇妁的那件。加之那拙笨的藏身架勢,哪裡會是什麼刺客。如今他倒要好好看看,這個膽大妄為的小丫頭,潛入他的府宅中是要做何。這時,謝正卿眼尾的餘光瞥見,自東跨院兒中急急跑出一個荏弱的身影。正眼去看時,那人懷裡還抱著一個藍色的布包。裡面顯然是藏著剛剛偷來的‘髒物’。這便是令謝正卿好奇的。到底是何物,值得她一個不愁吃喝的縣令府小姐,跑來他府裡偷?……得手後的蘇妁抱著懷裡的東西,沒命的往西向跑。這個時辰府內各院兒的門早已落鎖了,即便是她最熟悉的後院兒後門,那門上的鑰匙也是由大嬸兒貼身放著,指望不得。傍晚回來時她散盡爹爹給的月銀,買了一車的柴!自然不是為了感動那個大嬸兒好交差,她的目的便是讓那後院兒的小柴房放不下,而只能將那些柴堆在院牆跟兒。柴堆雖虛,但總算有個踮腳處,堆高了總能爬出去。邊謀劃邊一路狂奔,就在蘇妁跑得離琅琊臺越來越接近時,倚坐於高臺之上的謝正卿,突然指間輕輕一彈!那枚細長的花生便如一粒彈矢般,“咻”的自上而下劃過空際,不偏不倚的擊中了蘇妁的髕骨之處。“唔——”伴著聲沉悶的痛吟,蘇妁應勢跪倒於地。她之前緊緊抱於胸口的那個藍色布包,經這一摔也給甩了出去,裡面的